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一部分 前言 作者 : 郭德纲   前 言  这本书即将出版了,我很欣慰啊!这本书不仅凝聚了我多年的心血,也凝聚了我对北京的热爱。与其说这是反映京味民俗的幽默短文,倒不如说是一篇篇单口相声,这也许就是人们说的职业病吧。  幼时,疯魔般地酷爱各种民间艺术,终于在八岁那年投身艺坛。学评书,学相声历经寒暑,洒尽汗水,尝尽个中滋味。复辗转于梨园,工文丑、工铜锤、檀板丝竹声中,又知道了汗浸胖袄的滋味。难啊!演员的难处是行外人难以理解的。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也逐渐地理解了前辈艺人的教诲:“成角儿?三分能耐六分运气一分贵人扶持!盼着吧!”长夜闷坐,细品此语。对?错?经验之谈?牢骚之语?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一辈子能干点自己喜欢的事,足矣!  我的原籍是天津,对京都民俗并不熟悉。但辉煌的古建筑,灿烂的文化,神秘的传说,多彩的民俗给古都北京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令我向往,令我心醉。近年来,在搞影视编剧时接触了大批的反映北京风土人情的小故事,引起我的浓厚兴趣,其中既有正史记载、史料流传,也有掌故轶闻、家长里短,上自帝王将相改朝换代,下至街巷传说俚语俗谚,包罗万象,洋洋洒洒。许多内容颇与一些传统单口相声相似,遂信笔涂鸦,不觉集成数十篇,虽不成文,也算为民间文学添一小小的瓦片儿。  所选六十篇小文,有根据口头流传整理的民间故事,也有整理加工的传统相声。在此,向相声界前辈先师及民间文学工作者致以崇高的敬意。  本书出版过程中,承蒙好友欧阳卫东先生及编辑李青先生鼎力扶持,在此一并致谢。  废笔废墨废纸废话,啰啰唆唆说了一大筐,感谢您观看此书,欢迎多提意见。  郭德纲  2006年3月改于北京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砂锅居与天坛祭天 作者 : 郭德纲   砂锅居与天坛祭天  北京历史悠久,五朝古都。可说的事太多了:香山的红叶,北海的荷花,曲折幽深的小胡同,温馨亲切的四合院,紫禁城中的暮色,昆明湖上的朝霞,六必居的酱咸菜,穆家寨的炒疙瘩,是数不胜数,说不胜说。咱们这里既有正史记载史料流传,也有街坊大妈婶子说的闲话,您自管沏上一壶茉莉花茶,切上两片紫心萝卜,悠悠哉哉,轻轻松松,您那,听我说!  秦始皇统一中国,划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咱们这为上谷郡。三国时候,这儿叫涿州。唐朝时叫范阳。现在北京菜市口西边的法源寺就是唐朝修的,当时叫悯忠寺。宋朝时这属幽州,您听杨家将“七狼八虎闯幽州”,哎,就是打这儿。元朝,此地是大都,元世祖忽必烈建大都嘛!您看德胜门外土城儿,那就是元大都城墙的遗迹。到了明清两代,才叫北京。  北京的中心是天安门。哎,这正是清朝的名称,明朝叫承天门。这门有什么用呢?有用。每一代皇帝登基的时候,都在这上边发布诏书,用木头刻一个凤凰,贴上金箔,这叫金凤,金凤嘴里叼着诏书,从上边系下来,这还有个名叫“金凤颁诏”,多好听。后来,取消帝制,宣统退位,也在发布诏书,这回,不是“金凤颁诏”了,应该叫“今天搬家”了。  天安门后边是紫禁城,如今叫故宫,是明清两代皇宫。在建筑上有独特风格,布局周正,四平八稳,前朝后寝,左右均衡,两边对称,您看,中间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东边文华殿,西边武英殿,东边体仁阁,西边弘义阁,东边日精门,西边月华门,东边御膳房,西边官厕所。  封建社会,等级森严,连颜色都分等级。黄色尊为正色,高贵。您看故宫、颐和园凡是皇上住的地儿,都是黄琉璃瓦,而且房子一律坐北朝南,面南背北嘛。可也不全这样,天坛的斋宫就例外。为什么呢?天坛是皇上祭天的地方,皇上自称天子,天子就是天的儿子,皇上在天的面前,哪敢妄自尊大呀?所以,斋宫是坐东朝西用绿琉璃瓦。我这么一细琢磨,敢情皇上到天坛不是祭天,是瞧他爸爸去了。  天坛的建筑可费了脑子了,挖空心思突出一个天字,代表天圆地方,而且北边墙高南边墙矮,这叫天高地矮。  您就说当初的琢磨劲儿。  每年冬至,皇上得到天坛祭天,举行祭天大礼,也就是天子给他爸爸上供。  不光皇家祭天,民间也有祭天还愿一说。但是,祭天还愿也因家庭经济情况不同而有所差异。  豪门巨富之家,有钱,排场也大。首先选择吉日良辰,大多在夜半之后子丑寅三个时辰。还愿时高搭彩棚,张灯结彩,请和尚老道念经祝福,准备祭品活猪活羊各一个,还得预备几个陪祭猪羊。到时候,彩棚中设立神坛,供奉黄表一道,香炉蜡烛不能少哇。供碗供碟酒杯都得木头的涂红漆。时辰一到,让猪羊吃一口供米,然后把一壶滚烫的白酒灌入猪羊左耳,这酒烫,猪羊一摇头叫唤,这叫“领牲”,旁边等的那厨师,马上过来,杀猪宰羊。主祭人过来点香,叩头答谢上苍。完事了,大伙过来吃。这猪羊,头、蹄、尾扔到大门外,任人拾去,五脏扔房上让鸟吃,剩下的,人才吃,这叫吃供尖,调料只有盐、酱油,不许用别的佐料,规矩么,这是有钱人家。普通人家,没这么麻烦,只是在院里放个神宗,夜半子时开祭,准备一个小猪秧子,洗干净,尾巴丛一挂炮,拿热酒一烫耳朵一叫唤,点尾巴上的鞭炮,一开门把猪轰出去,谁爱捡谁捡,这叫放生。您说这多危险,黑更半夜,有人捡走还不错,回头再没人看见,带着鞭炮钻进人家屋里,着了火,这位睡觉再死点,一睁眼,哟!家没了。全烧了!  因为这祭祀的肉实在不好吃,剩下的也多。最早的办法就是赏给看街的,或者赏给杆上的,也就是乞丐头。北京西单牌楼北缸瓦市的砂锅居饭庄,就是从这儿兴起来的。缸瓦市一带有礼王府皇王府,以及很多官僚府第。这些府接二连三祭祀,剩下肉就赏给了看街的,看街的在这搭个棚子弄个桌子,添点碗筷,卖这些肉,这就是砂锅居的原型。看街的死了之后,他的后人跟东四牌楼姓刘的和顺居白肉馆合并,买卖越做越好。和顺居牌子挂出去了,可人们仍习惯喊它“砂锅居”。老北京都知道砂锅居“过午不候”,这是它的特点,上午八点开门,十二点摘幌子不卖了。本来祭神的白肉改人吃,可经砂锅居一制作,是别有风味。  一提起这祭天的白肉来,这里也还有一个笑话呢。什么时候呢?在清咸丰九年。这年冬至,皇上祭天,在祭天大典有一个读祝官,按现在话说,就是司仪。一般由礼部侍郎担任。这是个肥缺,俗话说:心到神知,上供人吃。祭天大典是大事儿,完了之后,所用祭品归他处理,每回都赚几万银子。  咸丰九年的读祝官叫黄桐,是新上任的礼部侍郎。他是个捐班,也就是花钱买的,三万两银子捐个礼部侍郎,心想,买礼部侍郎合算,光当读祝官这赚就不小。果然,这年祭天,读祝官是他的,心里高兴:“该我捞本。”可是,冬至前一天,他关键了。为什么呢?黄桐,嗓子不好。那么当官跟嗓子不好有什么关系?哎,关系大了,因为祭天的时候,读祝官得喊,那年月又没有麦克风,全凭肉嗓子,必须嗓音洪亮,一嗓子出去,整个祭坛都得听见。  可是,黄桐天生破锣嗓子,齁难听,一说话这味儿:“祭天大典”。这不麻烦吗?在屋子里正转腰子呢,哎,就听门口:“豆腐——”嗬,这声吆喝,侯门深似海,几层院子全透了,嗓子太好了,当时灵机一动:“来,把门口卖豆腐的叫进来!”工夫不大,卖豆腐的进来。  “给老爷请安。”  “你叫什么?”  “回老爷话,我叫黄津。”  黄桐心说,“冲这名就比我值钱,我叫黄桐,他叫黄金,怪不得比我嗓子好呢。”  “黄金,我打算照顾照顾您。”  “好,谢谢老爷,您要多少?炸豆腐,冻豆腐,干豆腐,鲜豆腐全行。”  “嘿,我用那么些豆腐干吗?你呀,别卖豆腐了。”  “不卖豆腐吃什么?”  “吃‘大典’”。  “大点,老爷,点大了发苦,没法吃。”  “噢,点豆腐呀,不是,是让你到祭天大典当差。”  “干什么呀?”  “替我喊话。”  “怎么喊?”  “你站前边,我蹲后边,我说一句,你喊一句。”  “跟你学话。”  “这事办好,比你卖豆腐强!”  “试试吧。”  “我先说一句,你学一学,仪程开始。”(学嘶哑)。“仪程开始——”  “嗨,别学我这味儿。你平时怎么喊的?”  “平时,哦,豆腐——”  “对,就这味儿,仪程开始。”  “仪程开始。”  “迎帝神。”“迎帝神——”  “奠玉帛”“奠玉帛——”  “奉福胙。”“奉福胙——”  您见过演双簧吧,就是从这留下来的。  到了转天,天坛里头热闹,日出前七刻,虽说才凌晨五点多,天还黑呢,吉时已到,大典开始。  香烟缭绕,鼓乐齐鸣,皇上主祭,百官陪祭,台上边站着黄津。黄桐就蹲在他身后,小声说“仪程开始。”  黄津真不含糊,收小腹抖丹田:“仪程开始——”  嗬,这嗓子脆,天坛有回音,这声围着嗡嗡嗡转三圈,绕回来还震耳朵!  皇上心说:“嗯,黄桐嗓子不错。”  合着台上俩人,看也没看出来。  据我分析有仨原因:天色不亮,离台太远,皇上还近视眼。全赶一块了。  黄桐一看,头一句拿下来了。第二句:“迎帝神——”  皇上一听,嘿!又长一个调门。  前边几项都挺顺当,到吃祭肉这出错了。这祭肉用白水煮,还不能熟,半生不熟,一点味都没有,咽不下去呀。有人出了主意,每人预备张纸托着,这纸用酱肉汤泡过,舔舔纸就有味儿啦。到吃肉时候,上至皇上下至亲王郡王贝子贝勒,全是一边吃一边舔,这份出息。  黄津头回吃祭肉,又没预备酱肉汤泡的纸,——咳,难吃,呸,吐了。黄桐一瞧:哟,怎么给吐了?赶紧说:“哎,别吐哇!”  黄津一挺胸脯:“哎,别吐哇!”  皇上纳闷:怎么来这么一句?  黄桐也急了:“没这句!”  “没这句——”  皇上也说:“没这句,你喊什么?”  “不对!”  “不对——”  “照在家教你的词说!”  气得黄桐往起一站,“嗨,你原来是怎么喊的?”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乾隆逛北海(1) 作者 : 郭德纲   乾隆逛北海  北海公园是北京现存历史最悠久的皇家园林,也是世界上建园最早的皇城御园。“先有琼华岛,后有紫禁城”的民谚也足以说明这座皇家园林的悠久历史。  北海是金世宗于1179年仿照北宋汴梁城中的艮岳建造而成的。当时水中堆成的山岛称为琼华岛,山上的宫殿叫大宁宫,山上的太湖石就是从汴梁运来的。至今已经有八百余年的历史了。  琼华岛上,到处是太湖石构筑的景点。尤其是白塔山的北坡,一道道假山屏障,盘旋环绕,漫步其间,确是妙趣横生。  北海内的仿膳饭庄可说是享誉中外。它以仿制清宫御膳房菜点为特色。辛亥革命爆发,清王朝覆灭,原来御膳房的厨工随之失业,散居北京。1925年北海公园开放,原清宫御膳房菜库当家的赵润斋,集合原来御膳房当差的厨工,在北海北岸开设仿膳,1959年迁到琼岛上的漪澜堂。仿膳的牌匾是由人民艺术家老舍先生题写的。老舍先生的墨迹罕有流传,所以此匾可称弥足珍贵。  北海的大批景致令中外游客流连忘返,但在封建时代北海是皇家禁地,老百姓们不让来。只允许帝王之家到此消遣。  清朝乾隆年间,这一天乾隆皇帝散朝之后带着大学士刘墉到北海纳凉游玩。  刘墉就是民间常提的“刘罗锅”。但是历史上的刘墉并不是罗锅。因为清朝的制度是六根不全的人不能当官。刘墉什么人?左都御史,汉中堂文华殿大学士,能是罗锅吗?真那样就乱了。大学士是罗锅,九门提督是哑巴,兵部侍郎一条腿,娘娘神经病,皇上独眼龙!这金殿上就改了残疾医院了。  那么,为什么管他叫罗锅呢?刘墉头一次上金殿见皇上,往那一跪,皇上顺嘴说:“刘墉,你简直是个罗锅呀。”因为过去念书人很辛苦,天长日久猫着腰,所以刘墉有点水蛇腰,而且他后背有个小疙瘩,再赶上皇上近视眼!全赶一块了。  刘墉一听,皇上说他是罗锅,当下磕头“谢主龙恩。”“你谢什么恩?”“谢万岁封我为罗锅。”皇上一听,“封你罗锅有什么用?”“有用。臣每年多拿两万银子的俸禄。”  怎么回事呢?清代有规矩,皇上亲口封一个字,每年加一万两,所以说“罗锅”两个字,每年多得两万两。皇上一想:“我有钱也犯不上这么花呀!”  皇上要跟他争辩:“刘墉,朕并非封你罗锅,这是个比方,乃是一句戏言。”刘墉说,“万岁,君无戏言。您说的话不能不算,如果这句不算,以后您的话全不算。”皇上说:“算!”好么,皇上说了不算,那不就反了吗?两万两银子搭进去了,皇上心说:“真窝囊,这俩钱花的!”  下午,乾隆到北海纳凉,刘墉伴驾。乾隆坐在漪澜堂长廊凉快,望着太液池,澄清的碧水。又回头一看刘墉,想起早晨的两万银子来了。心说:“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把罗锅俩字取消,不然一年两万,十年二十万,他活个百八十岁,我得花多少钱哪!”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乾隆逛北海(2) 作者 : 郭德纲   皇上一回头:“刘墉。”“臣在。”“君叫臣死,臣不死该当如何?”“那为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呢?”“那为不孝!”“既如此,朕为君,你为臣,我叫你死,你死去吧。”  你说这怎么办?叫你死你不死,抗旨不遵,死罪。可要遵旨,也活不了。刘墉真有两下子,眼球一转:“臣,候旨。”“你候什么旨?叫你死你就死吧!……”“您让我死,还没说让我怎么死呢!”皇上一想,出主意就出主意:“前面就是太液池,一丈多深的水哪,跳下去就死,去跳吧!”“臣遵旨!”刘墉站起来转身奔了太液池。  皇上心说:“你要真敢跳下去,我赶紧派人捞。我就说:朕让你死,你没死,抗旨,得了,也甭死了,干脆把‘罗锅’两字取消吧。”  刘墉来到太液池没往下跳,直眉瞪眼冲水池鞠了三躬。他又回来了。来到皇上面前:“臣交旨。”“啊?交什么旨?让你死,死了才交旨呢。没跳又回来了,这算交什么旨?”“万岁,臣我刚要跳,水里有一个人把我给拦住了,跟我说了两句话,让我问问您,问完再跳。”  皇上纳闷:“水里有人?谁呀?”刘墉说:“是屈原。”屈原是楚国大夫,让昏君逼得跳汨罗江死了。乾隆当然知道这件事情。  皇上说:“屈原跟你说什么了?”  “他跟臣说了这么两句话:‘我遇昏君该当死,尔逢明主自当回’。屈原遇见无道昏君,逼得他跳水死了,说我刘墉遇到您是位明主,我不应当死,我还是应当回来。万岁,臣还死不死啦?”  皇上说:“……那就别死了!”我叫你死,我成昏君啦!好,你活着气我吧!皇上生气,嘿,为了罗锅两个字,差点成昏君。一定得想个办法,把这两万银子取消。  皇上从漪澜堂上龙舟渡到了对面五龙亭,看过了小西天,然后到万佛楼上进御膳。一进门,看见院子里摆着两桶马兰,皇上心里一动,想拿这个找刘墉毛病。  用手一指:“刘爱卿,这两桶是什么花草?”刘墉要是顺口答音,说是“马兰”,皇上就找上碴儿了:什么叫马兰哪?做这么大官,说话俗气,降级罚俸,罗锅两字取消,两万银子又吹了。刘墉也机灵,用手一指马兰:“万岁,此乃一桶万年青,冬夏老这颜色。”“卿家,何为一桶万年青?”“我主大清江山一统,这叫一桶(统)万年青。”  皇上一听这句话就高兴,这马屁把他拍舒服了。皇上说:“好!”一伸大拇指,皇上的大拇指上戴着一个扳指。这是皇上心爱之物,价值连城。这个扳指是真绿,比如说桌子上铺着一块红毯子,把扳指摘下来放在上面,毯子能变绿了。这么说吧,皇上带着这个扳指站在北京前门楼子上,一挑大拇指,能绿到柬埔寨去。也没那么绿,反正够绿的就是的!  皇上说:“好个一统万年青,刘墉,朕赏你一个扳指戴。”皇上说着把扳指摘下来就给刘墉。其实皇上哪儿那么好心眼儿,他是拿扳指找碴。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乾隆逛北海(3) 作者 : 郭德纲   刘墉要接过来顺手一戴,就有欺君之罪。我是君,你是臣。我的东西刚摘下来,你就戴上?欺君之罪!虽然不杀,罗锅两字取消!刘墉心里明白:“臣谢主龙恩。”“甭谢恩了,戴上吧!”  刘墉说:“臣不敢戴。”皇上说:“不戴!你是不要哇?”“万岁既赏为臣,为臣焉敢不要。”“要,你不戴上?”“戴上为欺君之罪,不戴为抗旨不遵。”皇上心说:他比我还明白!那你怎么好呢?“万岁赐我扳指,臣我不敢戴,交给手下从人,捧回原籍山东省青州府诸城县,供在祖先堂内。”  皇上一听:得!这扳指完了!没法子,往里走吧!一进佛殿,上面供着一尊佛像,就是大肚子弥勒佛。皇上心头一动,用手一指佛像:“刘爱卿,上面供着这尊是什么佛?”刘墉要顺嘴说是大肚子弥勒佛,皇上算找着碴啦!佛爷就佛爷,干吗还大肚子!这么大官,说话俗气,降级罚俸,罗锅两字取消,两万银子不给了,干脆扳指也拿回来吧。  刘墉心里有数,赶紧说:“万岁若问,此乃一尊欢喜佛。”这话对,弥陀佛总是那么笑眯眯的。皇上又问:“为何他见朕笑?”“此乃佛见佛笑。”这马屁拍得好!清代的皇上都自称佛爷!乾隆也是佛爷,供的也是佛爷,佛见佛笑,皇上高兴了:“好!好一个佛见佛笑!”  皇上一挑大拇指:“嗯?扳指没了。那什么……刘爱卿,朕赏你一个马褂穿。”八团龙的马褂现打身上脱下来,递给刘墉,刘墉还是“捧回山东供在祖先堂内。”  刘墉刚收下马褂,皇上真够损的,一斜身,让刘墉跟佛像对了面了:“刘爱卿,为何他笑你也笑!”  这回可麻烦了。刘墉再说“佛见佛笑。”啊,你也成皇上了!欺君之罪,东西收回来,菜市口开刀问斩,罗锅两字甭取消,人都死了,也甭给钱了。  刘墉眼珠一转:“万岁,他笑为臣不修道!他见您笑,是佛爷见佛爷;他见臣笑,是嘲笑我哪。”  皇上一听:好哇!只顾他嘲笑你,我这扳指没回来,马褂又送进去了。往里走吧。  皇上要到万佛楼上进御膳,刚一迈步,刘墉说:“万岁上楼,臣念句吉祥话:愿我主步步登高。”皇上一听,挺高兴:“刘墉,朕赏你个夹袍。”当时把夹袍脱下来递给刘墉了。刘墉还是“捧回原籍,供在祖先堂内。”夹袍也收下了。  皇上到楼上没吃饭,绕个弯又下来了,来到楼梯这儿不往下走,回头问刘墉;“现在朕下楼,你再念句吉祥话!”  这回麻烦了,上楼你会说“步步登高”,下楼你怎么说啊?“步步登空”,“步步出溜”,“步步登矮”,“一步不如一步”,说哪句也活不了!  刘墉脑筋真快。“是。愿我主后背倒比前背高。”  皇上高兴了:“哎呀,我这辈是皇上,我的后辈儿孙比我还高!”  其实皇上想错了,刘墉没说皇上后辈儿孙比他高,是说皇上下楼的时候,他的后背比前背高。那意思就是:这“罗锅”呀,你也有那么点!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苦命天子崇祯(1) 作者 : 郭德纲   苦命天子崇祯  先问您个问题,知道歪脖树吗?有的朋友笑了:歪脖树谁不知道,树没长好,脖子歪了。不错,您的回答完全正确。天下的树不计其数,歪脖树也有的是,可今天咱们提的这棵歪脖树与众不同,因为在它身上吊死了大明朝的最后一个皇上,崇祯皇帝朱由检。  冕旒冠,衮龙袍,八宝带,无忧履,传国玉玺,这是权力的象征。自古以来,多少人为争皇权尸首两分,为争龙权父子动刀兄弟相残哪。明朝的江山也不例外,一代代的皇权都在刀光剑影中传来递去,一直传到了明熹宗朱由校。熹宗皇帝天生就不是当皇上的材料,玩心太大,国事不问,一心喜好木匠,朝中什么事都不管,专心致志地钻研木工,您说这样的皇上,国家好的了吗?朱由校荒唐奢靡的生活,使他二十三岁就送了命。由于他没儿子,临终时遗命皇弟信王朱由检继承皇位。朱由检连夜进宫,这一晚上也不敢吃饭也不敢喝水,小心戒备,秉烛达旦以防不测,皇宫内院充满紧张气氛,可见宫廷中争夺权势的激烈。  朱由检登上皇位,就是明思宗,年号崇祯。当时朝中宦官魏忠贤把持朝政,罪恶滔天。崇祯登基,决心究办阉党,把魏忠贤及其党羽斩首、充军、徒刑、罢官。日夜亲理政务,频频召见大臣们议政,朝中呈现了一派励精图治的气象,臣民盼望太平盛世。然而,此时的明朝,已是千疮百孔,奄奄一息,汤水救不活了。崇祯在位十八年,旱了九年涝了九年。遍地饥民纷纷揭竿而起,此外,关外兴起的女真族政权后金,攻城掠地,屡败明军。崇祯此时是内外交困腹背受敌,心里像着了火似的,天天在屋里转磨磨,每天光吃那去火的药得二十多斤,那管什么呀?崇祯身边有一个太监王承恩,在旁进言:“万岁,您何不微服出访体察民情,或许能遇异人,扶保大明江山。”崇祯一听,对呀,换上便衣,出了紫禁城。  出前门一看,人真不少,走的都很急,看来百姓们都有心事;没心事才闲溜达哪。  崇祯一看,打磨厂口上有一个测字摊儿,摊上有副对联:  “舌卷春雷惊神鬼;  眼悬秋月识王侯。”  摊儿后边坐着位测字先生。四十多岁眉清目秀,三络短髯,潇洒。这位不是一般测字先生,是农民起义军闯王李自成的军师宋献策。  宋献策乔装改扮,潜入北京来做内应。在繁华之处摆个测字摊,作为传递情报的联络点。  崇祯一见测字摊,高兴了。怎么呢?倒霉上卦摊吗?凡是算卦那主都是心里不痛快,有事。实际上测字算卦什么的都是骗人,在江湖上行话这叫“金买卖”。也分多少种:敲两块竹板那叫“梆金”;坐地下不说话全凭笔写那叫“票金”;穿得特别阔,住大房子,出入有车,手底下二三十人,一天就算五个人,多一个也不看,那叫“火金”;他在这边,能跑马路那边儿把你揪过来,那叫“揪金”!  哎,揪完金就该扒骨了。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苦命天子崇祯(2) 作者 : 郭德纲   这“揪金”也叫拦路虎。你走的好好的,他抽冷子一嗓子,吓你一跳:“站住!印堂发暗,欲犯小人,过来抽根签,掏五角钱!”  这位怕犯小人,给他五角钱,钱到手了,他沉住气了:“你这个人,遇事犹豫不决,没准主意,对吗?”  这位一想:“太对了,我但凡有点准主意能把五角钱给你吗?”  “老弟,我看你眼下要破财呀?”  这位一琢磨:“嗯,是要破财,刚往这一站,五角没了嘛!”  先生问他:“问点什么事呢?”  “先生您说我在这儿好,还是回家好?”  “啊,你打算怎么办?”  钱归他了,他问人家!  这位说:“我打算回家。”  “好,打算回家,言说必中,家走!”  哎,花五毛钱给轰回去了!  所以说,算卦是骗人。  崇祯是六神无主,拿测字人当救命星了,岂不知正是他的催命鬼!江山快亡了,找测字的指明路,有好吗?  崇祯走过来,头一句就露馅了:“来,为朕测个字。”  宋献策一听,嗯,不对,此人穿平民服装,怎么自称“朕”呢?  朕这个字,是自称。据说在秦始皇之前,这个朕字,老百姓都能说。“你干什么去?”“朕上厕所。”都可以说。  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自称始皇帝,这个朕字,成了帝王专用了,只许皇上说老百姓都不许说了,这阵你再说:“朕去上厕所。”那非杀头不可。  宋献策一听此人说朕,莫非此人是崇祯?哎,真猜着了。心说:没辙了?找我来了,好!来吧!“您要测字?”  “对。”“您是写个字,还是说个字?”  崇祯心想,写字多费事,说吧,一抬头路边有一个大有粮店,嗯,我说个“有”字,找个吉利。  “说个‘有’字。”  “您说的有,好字,要什么有什么。”  哎哟,这一句话,把崇祯乐的,都美出鼻涕泡来了,连日来告急文书像雪片一般,今天可听一句吉祥话了。  崇祯趴在宋献策身边:“我问大明江山。”  宋献策心里有底了,嗯,崇祯,没错。“您问大明江山?我可是测字的,咱们就字论事,大明江山难保。”  崇祯差点没哭了:“刚才你不说要什么有什么吗?”  “您问别的全有,唯独问江山没有。”  “怎么呢?”  “有字,上边一横一撇,这是大字的一半,下边可是明字一半,这大明江山都去了一半了!”  崇祯眼珠一转:“先生,我问的朋友的‘友’!”  “这个‘友’还不如那个‘有’呢!”  “怎么?”  “这个友是反字出头,恐怕大明江山朝不保夕,连一半也剩不下了。”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苦命天子崇祯(3) 作者 : 郭德纲   崇祯心说:“我就是武大郎卖山里红——一挂不如一挂。”  赶紧又说:“我问的不是朋友之友,是子午卯酉的酉。”  宋献策心说:“你还有准主意呀!”  子午卯酉的酉,就是酒字没三点水。  “您问什么?”  “大明江山。”  “甭问了,按这个字断,不但江山难保连皇上都活不了。”  “何以见得?”  “皇上乃万乘之尊,酉字上添二点,下添寸,现在尊字下边缺大腿上边没脑袋,光剩中间一骨节还活什么劲儿?”  嗬!崇祯这堵心,可当时不能发作,挨了窝心骂还得忍着。得了。先给个卦礼回宫再说。赶紧掏钱,一伸手把手绢掏出来了,随手搁嘴里叼着。  宋献策一看:“得了,不要钱了。”  “怎么呢?”  “你口内叼巾,上口下巾,这念‘吊’,恐怕你性命难保,我不收绝命人钱。”  崇祯这别扭:“我真要死啊!”  这就是民间传说的《崇祯测字》。  不过历史上的崇祯此时确实是六神无主焦头烂额。内有农民起义,外有女真入侵,崇祯撤换了一批又一批文臣武将,形势不见起色。崇祯十六(1643年)年十月,李自成攻陷潼关、商州、西安、延安,崇祯焦躁不安,气愤之下连杀文武大臣数十名。十七年正月李自成在西安建大顺政权,挥师东进,明廷风雨飘摇。崇祯屡次下诏罪己,减膳撤乐。心力交瘁,连日来只吃素食蔬菜,周皇后吩咐摆下盛宴,崇祯眼看酒饭难以下咽,与周皇后相对哭泣,泪盈桌案。为了发兵饷,崇祯命大臣贵戚捐资,周皇后的父亲周奎拼命喊穷,只捐银一万两,崇祯要他加到二万,周奎暗中向周皇后求情,周皇后给他五千两,周奎献出三千两,自己赚了两千两。后来闯王进京单从周奎家就抄出现银五十二万,奇珍异宝无数。  三月十七日,京营守军溃散,崇祯仰天长叹:“朕非亡国之君,诸臣尽是亡国之臣。”十八日后,太监曹化淳开彰义门投降,农民起义军进入皇城。黄昏之后崇祯哭着对周皇后说:“大势去矣。”周皇后回坤宁宫自缢而死。袁贵妃上吊,绳子断了,崇祯拔剑砍去,正中肩上,袁贵妃昏死血泊中。接着又剑斩长平、昭仁二公主。天色黎明,内城陷落,崇祯击动景阳钟,百官一人不见。万般无奈,带秉笔太监王承恩登上万寿山,也就是景山,找棵歪脖古槐,自缢身亡。王承恩也吊死一旁。大明朝灭亡了。  崇祯帝的一生,不近酒色,忧心忡忡地苦撑危局,尽管行事用人有很多失误甚至造成致命的过失,但他为政治国的精神,却是帝王中极为罕见的。所以历代帝王中心最劳、势最困、命最苦的非崇祯莫属了。  明亡后,清兵入关,定鼎北京,清统治者对吊死崇祯的古槐妄加罪名,以为治死君王有罪,用大链子把树锁起来了。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阅微草堂和纪晓岚(1) 作者 : 郭德纲   阅微草堂和纪晓岚  “您吃了吗?”  哎,怎么刚见面就问吃了吗?对了,这是咱们中国人的一大特色,尤其是北京人,俩人一见面,“吃了吗”这句话必不可少,表示亲切。究其根底,大约是在旧社会,生活条件苦,穷人常吃不饱肚子,所以,俩人一见总是先问“吃了吗?”别小看这一句话,这里边有很浓的人情味。后来,习惯成自然,无论走到哪碰见熟人都问这句话,走到大街上“您吃了吗?”逛商场去“您吃了吗?”最可笑的是有时候在厕所里遇见了也问这句话:“吃了吗?”不像话!  有这么句话,叫“民以食为天”。不错,人离不开吃饭。上至帝王将相,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贩夫走卒,谁也不敢说“我不吃不喝能活着”。也别说,前两天我们家门口有个大哥,跟人家打赌三天不吃饭,真行,连三天,水米未打牙,第四天给饿晕过去了,赶紧送医院抢救,等好了之后变了一个人,逮什么吃什么,拿筷子当鸡爪子愣吃了一根半!  要论起吃来,最讲究的得说是帝王之家——皇宫。过去皇上吃饭讲究,那得吃一看二眼观三。皇上往这一坐,俩小太监先端过一个大盘子,里边用江米堆了一座山,上边用鸡蛋黄京糕摆四个字:“万里江山。”皇上把筷子抄起来在这四个字上一扫,这叫万里江山一扫平。这是看的菜,端下去。旁边小条案上又摆上了十三个海碗,这十三道菜,代表什么呢?当时天下南七北六十三省,十三省就是由这十三道菜代表。每个海碗边上挂着一个小金牌,上边写着省名。比如说,今天山东省那个碗没上,皇上就知道山东出事了,丢了,赶紧派兵征讨;都上齐了,是天下太平。上十个,那是丢三个省;上八个,丢五个;上六个,那是丢七个;上三个,丢十个;上一个,那就甭吃了,全丢了!等到上吃的菜一共是三百六十五道,代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您瞧,多讲究!  在北京,大大小小的饭庄也是数不胜数,像过去非常有名的八大居八大堂八大楼,长安十二春等等,经营的川菜、鲁菜、粤菜、湘菜都非常有特色。  在宣武区珠市口西大街有一家专做山西风味的晋阳饭庄,不知您去过没有。他们做的香酥鸭、温粉皮、炒杂烩、过油肉都是非常有特色的。  晋阳饭庄,原是一座中国传统形式的两进四合院,临街的朱红大门前有两棵古槐。这座宅院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清雍正初年,当时这里是岳飞的后裔,奋威将军岳钟琪所营建宅邸到了乾隆年间,清代的大学者、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纪晓岚迁进这座宅院。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阅微草堂和纪晓岚(2) 作者 : 郭德纲   纪晓岚,乾隆进士,学识渊博,当过《四库全书》的“总纂”就是主编。《四库全书》汇集了我国三千年的典籍,分经史子集四部分。收书三千五百零三种,共七万九千三百三十七卷,抄成三万六千三百册,分装在六千一百四十四个楠木匣内,用四色彩绢作书皮儿,经部绿色,史部红色,子部蓝色,集部灰色,象征着春夏秋冬四季。全套书有九百九十七万多字,一律用毛笔蝇头小楷抄写。什么叫蝇头小楷呢?就是把毛笔字写的跟苍蝇脑袋那么大。这套书抄了多少日子呢?要说也不多,才十年。他还写了一部笔记小说《阅微草堂笔记》,共二十四卷,收录笔记一千余则,是中国古代笔记小说中别具特色的作品。他的书房里,悬有“阅微草堂”匾额,原匾已经不在了,改悬启功先生书写的“阅微草堂旧址”横匾墨迹。  纪晓岚这个人哪,有才学,好诙谐,博古通今,能言善辩。他呀,最怕天热,怎么,因为他长得特别胖,一般瘦人怕冷,胖人都怕热。  有一天,各位学士都在“修书馆”抄书哪。时至三伏,又闷又热,人人汗流浃背,汗还不能滴在纸上,那叫“詹卷”,脏了。别人还好办,弄块手巾勤擦点就行了;纪晓岚不行,他太胖了,汗出的连擦都来不及。干脆,把衣服一脱,小辫一盘,来个光板脊梁,哎,他可是凉快了,凉快是凉快,凉快大发了。怎么?他正低头抄书呢,乾隆皇帝来了。现穿衣服来不及了,光着脊梁见驾,那有失仪之罪,按律当斩,这可不是闹着玩。纪晓岚急中生智,滋溜——钻案子底下去了。  乾隆来,怎么事先不传旨接驾呢?乾隆这个人好文,还爱作个诗,爱写个字,您逛故宫北海留神看,挂的匾差不多都是乾隆写的。皇上写的字,谁敢说不好哇?大伙这么一夸他,得,写上没完了!  散朝之后,没传旨,怕一传旨,兴师动众,耽误抄书。进门一看纪晓岚钻案子底下了,心想,哦,跟我这藏闷儿玩哪!一摆手,各位学士不必离座接驾,继续伏案抄书,乾隆哪,来到纪晓岚书案前头,一屁股坐在那儿了。纪晓岚坐在外头还热呢,这一钻进案子里,哈着腰,窝着脖子,连气都喘不上来,乾隆往这一坐,连点风全挡住了,嗬!这罪孽。心说:“谁这么缺德,挡得连点风都没有。哦,怕皇上看见我,挡着点儿。怎么半天没动静,走了吗?走了告诉我一声,照这样再闷一会,不用午门斩首示众,就案子底下憋死活人了!”  纪晓岚实在绷不住了,小声儿地问了一句:“哎,老头子走了吗?”  众人谁也没敢说话,乾隆搭茬了:“朕在此。”  纪晓岚一听,得,还是没躲过去,赶紧从案子底下钻出来,跪在近前:“臣接驾来迟,罪该万死!”  乾隆一看纪晓岚那模样,气乐了。怎么?光着脊梁满头大汗,脸憋得跟那紫茄子似的!  要别人,非杀不可,对纪晓岚不行,皇上爱才呀!《四库全书》还指着他主编呢。“纪晓岚!”“臣在。”“你叫我老头子,是何道理?讲出来则生,讲不出来则死!”大伙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启奏万岁。‘老’乃长寿之意,万年长寿为老也;‘头’为万物之首,天下万物的首领即头矣;‘子’乃圣贤之称,孔子、孟子均称子焉。连在一起老头子!”  哎,愣说上来了。  乾隆一听,好词,气也消了。人言纪晓岚能言善辩,果不虚传。  “好,恕你无罪。”  “谢主龙恩。”  叩头谢恩,穿上衣服。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阅微草堂和纪晓岚(3) 作者 : 郭德纲   乾隆说:“朕有御扇一把,你给题唐诗一首如何?”  “臣遵旨。”  展开扇子,提笔写了一首唐诗,王之涣的《凉州词》,原诗是这样的:  “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不度玉门关。”  纪晓岚刚才躲过杀头之罪,心里还没踏实呢,一慌,把黄河远上白云间的“间”字给落下了。  乾隆等他写完,一看,嗯,少一个字。“纪晓岚,为何少写一字,欺瞒寡人?”旁边的人心刚放下,听皇上这么一问呼,心又上去了。心说:“看你怎么说!”“万岁,臣没少写,这不是诗,这是词。”嘿,乾隆这气,到你这连唐诗都改了,“好,既然是词,你念上来,恕你无罪。”  “臣遵旨。”  只见纪晓岚手捧御扇,高声朗诵:  “黄河远上,  白云一片,  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  杨柳春风,  不度玉门关。”  嘿!念上来了!反正那年月诗词都不加标点符号,要有标点,纪晓岚非杀头不可。乾隆一看,好,有两下子,再一看纪晓岚满头大汗,嘴唇都干了。天那么热,又出那么多汗,嘴能不干吗?  “好,恕你无罪,赐茶一碗。”  “臣……”  刚要“谢主龙恩”,还没说出来,乾隆说:“且慢!”  纪晓岚一哆嗦,心说:“又干吗?”  乾隆说:“我说一句话,你对一句诗,对上来再喝,对不上来两罪俱罚。”  纪晓岚一听,“哦,喝碗水还这么费劲!”  乾隆说:“昨天晚上娘娘生小孩了。”  纪晓岚张嘴就来:“昨夜后宫降真龙。”  生太子是真龙啊,端起碗要喝。乾隆说:“别忙,生个女孩!”  纪晓岚马上改了:“月中嫦娥下九重。”  女孩儿是公主啊,一定有嫦娥之貌。其实准那么美吗?也没瞧见,反正拣好听的说。刚要喝,乾隆说:“放下!”  “唉。”  “生下来就死了!”  “哟,死了。”  乾隆心想:“看你怎么对诗。”  纪晓岚略加思索:“嗯,有了。”  “神仙人间留不住。”那意思,这是神仙,在人间待不住,不是死了,回天宫去了。纪晓岚心想这回该让喝了吧?刚要端碗,乾隆说:“别动!”  “啊!”  “你知道怎么死的吗?”  “臣不知。”  “掉尿盆里淹死的!”  嗬!这可怎么说?纪晓岚一转眼珠,脱口而出:“翻身跳进水晶宫。”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什刹海鞭打沈万三(1) 作者 : 郭德纲   什刹海鞭打沈万三  说起北京,就不能不提什刹海。什刹海是老北京人游踪所集之地。有一首竹枝词就说的什刹海:“柳塘莲浦路迢迢,小憩浑然溽暑消。十里藕花香不断,晚风吹过步粮桥。”  旧时,老北京有消夏“四胜”之说,也就是什刹海、葡萄园、菱角坑和二闸,其中什刹海荷花市场最为著名。  什刹海之所以成为人们消夏娱乐的胜地,有着它得天独厚的条件。两岸杨柳成行,夏日熏风摇曳,碎影筛金,荷香扑面,大有江南水乡之景色。  那么说为什么这个地名叫什刹海呢?在北京可是有不同的解释。有人说是因为明代在海子岸边建了一处寺庙,名叫什刹海寺,所以这就叫什刹海了。也有人说早先这有十座古刹,所以叫什刹海。这里面有文人墨客的解释,也有专家学者的考证,但是北京老百姓们还有另一种说法……  大明朝定都北京,要重修北京城。因为元顺帝跑的时候,明军进城把北京毁得不像样了,所以得重修。可是,这需要大笔的钱财,怎么办呢?皇上挺着急,召开御前紧急会议。文武大臣全来了,君臣们得商量商量啊。皇上说:“各位爱卿啊,重建北京急需大笔钱财,现今国库空虚,众卿有何良策?”文武大臣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主意。心说:“良策,没有,上哪弄这么多钱啊?国库里明明有钱,皇上愣说没有,干吗?挤对我们呀!得了,我们装傻吧。”文武大臣全不说话,皇上可急了:“嘟!重建北京乃国家大事,尔等不语,真乃可恶。既然如此,朕命你等集资!”这一句话不要紧,文武大臣的心,呼,全跑嘴里含着来了。这帮人要说有钱全有钱,可都是财迷,钱都在肋条上拴着呢,动一动肝都疼,真拽下一个钱来,能带血筋儿!  皇上一看,心说得了就得了,干脆挨个来吧!用手一指:“吏部天官!”吏部天官一激灵:“臣在。”“朕命你为国捐银四十万两!”吏部天官就觉得顺脖梗子流汗,捋着尾巴骨直奔大腿下去,灌了一鞋坑儿!“万岁,为臣家境贫寒,无力支付巨银,请吾皇恕罪。”皇上一听,这头一个要是不给点颜色,那后边的钱甭要了。“嘟,你身为吏部天官,怎道家境贫寒哪?”“万岁,为臣一间屋子四壁空,窗户没纸净透风,早晚才吃一顿饭,饿得我外边抄苍蝇!”皇上一听,这气呀,“堂堂吏部天官饿得抄苍蝇?胡说,明明欺君,巧言花语,摘去乌纱,扒去官衣,一旁罚跪。”殿前武士过来,摘去乌纱,扒下官衣,往地下一扔,扑通,吏部天官跪那儿了。心说:“宁可罚跪,也不掏钱!”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什刹海鞭打沈万三(2) 作者 : 郭德纲   皇上一指:“户部天官!”户部一抖楞,“该我!”“臣在。”“朕命你捐银。”“万岁,臣比吏部天官还穷。”“啊。”皇上一听,又一个穷的?“好,你说说你多穷?”“臣,半间房屋露着天,炕上没席露着砖,睡觉枕着土坯睡,身上盖着破草帘。”皇上一听,更穷!“胡说,分明欺君,扒去官衣,一旁罚跪!”武士过来,扒去官衣,也跪那了。  皇上说:“兵部尚书!”兵部心说,大小个也该轮着我了!“臣在。”“你——”“臣也穷!”嗬!皇上一听,都穷在一块了,好,“你说!”“臣,一饿七八天,头晕眼又蓝。几乎剩口气,万岁给点钱!”“啊?”皇上一听,找我要钱哪!“扒去官衣,一旁罚跪!”这位没等武士动手,自个全脱了,跪那了。  没等皇上说话,刑部尚书、礼部尚书、工部尚书全跪那了,“臣,都穷!”没把皇上气死!全穷啊!“你们说,你们怎么穷了?”刑部尚书说:“臣,天地当房屋,星光是灯烛。枕着耳朵睡,盖着肋条骨!”礼部尚书说:“臣,家穷真命苦,没饭心里堵。要吃没钱买,地下啃黄土。”工部尚书说:“臣,说穷我最穷,穷得骨头疼。有心要上吊,没钱买麻绳!”  皇上听完,心说,合着我这领着一帮要饭的!用手一指:“嘟……”  刑部、工部、礼部一看皇上拍桌子,没等说完,自个全摘纱帽、脱蟒袍、抽玉带。皇上一看,得,金殿上改估衣铺了,满地衣服。  皇上刚要发火,文班中又闪出一个人,大理寺正卿。出班跪倒:“万岁,重修北京,臣倒有一个省钱的主意。”  大伙一听,真有高人哪!  皇上也高兴:“爱卿,有何妙策,能节省银两啊?”  “万岁,要想节省银两,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偷工减料!”  “轰出去!”  皇上差点气死!殿前武士过去,把大理寺正卿轰下金殿。  哎呀,怎么办呢?皇上正着急呢,旁边那大太监说话了:“万岁,您还记得,咱后宫珍藏的那个锦盒吗?乃是神仙所留,说是如有急事打开看看。”  “对呀,是有这么个盒子,速去取来!”  工夫不大,锦盒取来了,一尺来长,跟骨灰盒差不多,上边都是土,赶紧拿搌布擦干净,打开一看,里边有张纸。皇上打开纸,上边写着四句话:  “修城无金银,去找活财神。  鞭打沈万三,脚下聚宝盆。”  皇上一看,活财神?沈万三?这分明是神人指点,沈万三这人有钱?那就好办了。鞭打沈万三,甭问,不打不出钱,嗯。“内侍传旨!”“奴婢在。”“带人去找沈万三,让他为国捐银。倘若不从,皮鞭重打!”“遵旨。”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什刹海鞭打沈万三(3) 作者 : 郭德纲   大太监领旨下殿,带着官兵可着北京城可就找开了。谁叫沈万三?住哪呀?不知道,那也得找呀。把北京城过筛子过完筛子过面罗,连耗子窟窿都拿开水灌了一遍。哎,真找着了。大太监高兴,只要找着沈万三就能交差。去吧。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来了。  来到门前,有人说:“启禀公公,此处就是活财神沈万三的家。”“嗯,哎?”大太监一看,不对呀,活财神的家怎么那么破呀?两扇门,右边这扇,怎么看怎么像铺板,左边这扇奇怪,上边大下边小——哦,棺材盖子呀?活财神怎么不换换门哪?那也得问呀。“屋里有人吗?”就听里边有人说:“谁呀?上屋里来!”大太监一听,进去就进去吧。一推这门,进屋了,屋里挺黑。靠边有条长板凳,这边有腿,那边没腿,墙上掏个窟窿,把板凳那头顺墙里去,也能坐人。有一张方桌三条腿,这边垫了一堆砖头。墙角有个炉子,炉子上坐着一口锅,锅里泡着一双袜子,看来这锅也当盆使。桌子上有把茶壶,前边没有嘴儿,后边没有把,上边没有盖,下边没有底儿。破壶!干吗用呢?里边搁了一把筷子,拿它当筷子笼用!墙边有张床,床上半倚半坐一个老头,看年纪五十多岁,脸上皱纹堆垒,一道挨一道,要是一乐呀,那皱纹能夹死一个苍蝇。头上没帽子,弄个点心盒扣上,底下系着带。穿件破褂子,除了补丁就是“烧麦”。怎么叫“烧麦”呢?衣服破得实在不能补了,一揪,拿线一系,浑身都是疙瘩汤!下半身盖块床单,这床单的头面颜色跟尿布差不多。  大太监心说,这是活财神哪?纯粹要饭的!可也得问问,“你叫什么?”“沈万三。”“啊?你叫沈万三!”“对呀!”大太监心说,不对呀,不说沈万三是活财神吗?怎么这样呀?“沈万三,你是活财神吗?”沈万三乐了:“公公,您别骂我了,我这样是财神吗?”“也是,不像。不过,不管你是不是,也得走一趟,皇上要见你。起来,走!”“不行,公公,我不能去。”“你敢抗圣命吗?”“小人不敢,可我真不能去!”“起来!”“不起!”“怎么不起呢?”“我没有裤子!”  咳!说半天没裤子!  太监一看,穷的都没裤子啦!我们也没多带呀!“沈万三,你围着床单吧。”“好吧!”  沈万三围上床单,大太监引路,后跟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直奔皇宫。老百姓不知怎么回事呀!“哟!头里大太监,后头官兵,当间一个围床单的老头!怎么回事?”旁边那人还给他解释哪:“你不知道,这准是大官私访!”  哪挨哪呀!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什刹海鞭打沈万三(4) 作者 : 郭德纲   皇上一听,哦!活财神来了,好!请。一会儿,沈万三来了,两手拉着床单,“草民沈万三见驾!”这俩手不下来,怕床单掉了。皇上一看,活财神就这样?跟老花子似的?“沈万三,你是活财神吗?”“万岁,您说我是吗?”皇上一琢磨,确实看着不像,又一想神仙所留纸条,错不了。  “沈万三,孤决意修城,急需巨额白银,望你为国捐银吧!”  “万岁,小民没钱哪!”  “不能,神人明示,你就是财神!”  “万岁开恩,饶了我吧!”  皇上一想,对,有一句叫鞭打沈万三,看来不打不行呀!  “内侍!”  “在!”  “命人皮鞭拷打,什么时候说出金银来,再饶他!”  “遵旨!”  大小太监手拿皮鞭过来了。  “说,银子在哪?”  “我不知道哇!”  “打!”  “啪!啪!啪!”  “哎哟!”  “说!”  “真不知道!”  “还打!”  “别,别,万岁,银子在外边呢!”  “好,众内侍,跟他前去,挖出银子再饶他!”  “遵旨。”  沈万三干嘛说外边有哇,他想跑。心说,出了皇宫找机会跑吧。  一帮人手持皮鞭,围着沈万三出了皇宫。  “说!银子在哪?”  “我不知道!”  “打!”  啪!啪!啪!打得沈万三皮开肉绽。  “哎哟!疼死我了!”  “说!”  沈万三一看,非打死我不可,干脆跑吧!瞅个空子,撒腿就跑。大伙儿一看,追!  老百姓不知道怎么回事呀,一帮太监手拿皮鞭,追一个围床单的老头,干吗呀?  沈万三手拉床单,跑也跑不快。一会儿大伙追上了。  “说!银子在哪!”  “不说,打他!”  啪!  “哎,别打了,我说!”  沈万三实在没法了,一指脚下的空地,“你们在这挖吧!准有银子!”  “好嘞!挖!”  有人找来铁锨,一通挖。哎!别说,真有!白花花的银子!太好了,挖吧!这一挖,挖出来十窖银子,一窖是四十八万两,总共是四百八十万两雪花白银!这才饶了沈万三,北京城就是用这笔银子修起来的。  银子挖出来,搁银子的地方就成了大坑,后来大坑里有了水,人们就叫它“十窖海”。天长日久,叫白了也就叫成了“什刹海”。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丁章胡同(1) 作者 : 郭德纲   丁章胡同  抬头看,有青天,  为人岂能昧心肝。  朗朗清平本无鬼,  心术不正遇缠绵。  本在人间贪富贵,  偏遇心头鬼迷缠,  行善莫不贤!  北京有一个丁章胡同,光看这个名字,平淡无奇,可是在丁章胡同名字的后边流传着一个有趣的故事……  早先,在这住着一户有钱的人家,主人姓缺,名叫大德,连起来就是缺大德。家里有钱,在北京城开着大小的买卖。家里的粮米钱财不计其数,就是有钱。买卖多,雇的伙计也多,对伙计们非常凶狠。从吃饭上就看得出来。伙计们是菠菜长吃,黄瓜总吃,韭菜老吃,一年到头吃饺子!有人不理解了,这不是吃的挺好吗?我得给您讲明白了:菠菜长吃,菠菜得吃嫩,长吃指的是长长了才吃!黄瓜总吃,是指该留下当种子的大老黄瓜!韭菜老吃,韭菜得长老了才吃呢!一年到头吃饺子,您可听明白了,一年得到了“头”才吃饺子呢!就年三十那一顿!您说他多缺德呀!可以说缺大德这小子满肚子花花肠子,一肚子坏水,长这么大没拉过人屎,就有一回拉的人屎,还拉人家柴火堆上了,人家一抱柴火弄一手,骂了他一年!有这么句话“好人不长寿,祸害几千年。”您看那好人,弄不弄就得点病,有病还没钱治,那坏蛋们一个个活得都滋润着呢!这缺大德就是,没灾没病,有来道趣地活了五十多年。这一天是缺大德五十八岁生日,嚯!大摆宴席,请亲朋好友来聚一聚。亲朋们全来了,又随份子又买东西,大伙是一边喝酒一边骂街。怎么还骂呢?是得骂!桌子上的菜太惨了。一碟酱腌大萝卜,一碟盐面胡萝卜,一碟暴腌青萝卜,一碟酱油泡萝卜。大伙一看,掉萝卜地里,吃完非呛死不可!  晚上,亲朋好友全走了,缺大德躺在床上,算账。今儿来了四十位客人,开了十桌,准备了一百斤萝卜,吃了二斤半,看来该我发财,大伙都吃得不多。废话!咸萝卜还能吃多少?想着想着,“呼——”着了。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丁章胡同(2) 作者 : 郭德纲   睡着睡着,缺大德猛然就觉得屋子里刮起了一阵风。嚯!这阵风真不善,直刮得昏昏暗暗天地变。星光隐,月不见,好似孙悟空借来芭蕉扇!缺大德纳闷了,嗯?怎么屋里刮风了?就这阵,桌上的蜡烛突突直冒绿火苗!啊?怎么这色儿呢?随着这绿火苗,缺大德就觉得屋子里阴云笼罩,冷气森森,从脖子后头冒出一股凉气,“嗖”,顺着脊梁沟直奔脚后跟去了。心说:“这是怎么了?难道说要闹鬼吗?”这一个鬼字没出口,眼前青烟一晃,有一个身影出现在面前,披头散发,七窍流血。“啊?!”仔细一看,认识,原来是和自己做生意的李二,因为被他蒙骗,倾家荡产,孩子也卖了,媳妇也跳河了,李二一咬牙,上吊自杀。今天他怎么来了,不好,冤鬼闹宅!跑吧!一推门,一股黑烟又进来一个,满身鲜血,惨不忍睹!原来是借他高利贷的肖冬,没法还钱,神经错乱,走到街上让车轧死的。坏了,这是冤死鬼呀!赶紧要跳窗户,一推窗户,嚯!这有俩!敢情是亲兄弟俩,哥哥叫曹雅,弟弟叫曹龙,原来都是缺大德家中的奴仆,歌俩都是被缺大德折磨死的。一会的工夫,满屋中鬼影重重,口口声声闹着偿命。缺大德心说,完了,活不了啦,干脆,拼了吧!一伸手,把跟前这鬼抱住了,一张嘴“吭哧”把鬼鼻子咬住了,心说,我死也得挣两下。咬住鼻子一使劲,就听见缺大德他媳妇那喊上了:“这个缺大德,半夜不睡觉,咬我大脚豆干吗?”  闹了半天,敢情是做梦!  缺大德坐起来,满头大汗。脑袋瓜也挺了,眼珠子也拧了,鼻子头也顶了,脖项子也梗了,后脑勺也蒙了,两只手也冷了。“哎呀,两世为人哪!”  两口子一商量,不行。这座宅院不吉利,得搬家。仗着有的是房子,可这座院子也不能扔下不管哪?得找人看着呀。找了两个佣人:“跟你们说点事儿,老爷和太太嫌这房子不好,打算搬家,留下你们俩看家,这可是好活……”“老爷您甭说了,这房子闹鬼,我们知道!”“啊?知道哇。”把所有的佣人召在一块,一说这事,有的站那就哭,有的跪那磕头,有的当场就吓死过去了。别说,真有一个胆大的,站那没动,仔细一看,尿裤子了。  缺大德一看,这怎么办呢?从人群后边有人答碴儿了:“老爷,我留下吧。”大伙一听,嚯!真有这不怕死的。仔细一看,原来是烧火的丁三,这个人出身穷苦,从小没爹没妈,在缺家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弄不好还得挨打。今儿一看,都不愿留下,干脆,我留下吧,这么大院一个人住,挺好。缺大德一看;“好!就是你了。你留下,其他人快搬东西,快!”干吗这么着急?他怕天黑!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丁章胡同(3) 作者 : 郭德纲   全家人都搬走了,就剩下一个丁三。丁三从小就不怕鬼,一个人住在这儿,轻轻松松,悠悠闲闲不用再被人支来使去。每天吃了饭无事可做,在院里散散步,跟胡同里人聊聊天,挺好。这天,丁三玩了一天,晚上躺下就着了。刚睡着,就觉得屋子里祥云缭绕、瑞气千条,一阵香风。丁三心说:“怎么意思?找我来了?”一阵金光闪过,眼前出现一位老仙翁。长寿眉,佛爷口,五络长髯。头戴一顶鱼尾冠,发髻高挽别玉簪,身穿道袍金光现,阴阳八卦绣上边,慈眉善目微微笑,好一位天上大罗仙。丁三说:“老爷子,缺大德搬家了,有事您甭跟我说,我们两回事。”  老仙翁微微一笑:“丁三,傻小子,来,跟我来。”丁三就觉得身不由己,一前一后来到院子里。老头一指院墙东北角,说:“丁三,你为人和善,上天有报,此处埋有金银,你想着挖出来吧。”丁三一听:“什么?有金银……”还没等他明白过来,老仙翁没了,丁三一看:“哎,老……”一喊,醒了。敢情做了个梦。  第二天吃完饭,丁三心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来到院子里一看院子角儿这,跟昨天梦的一样,干脆挖个试试吧!回屋拿了一把铁锨,三挖两挖,哎,真有东西!敢情一刨,是个坛子,一开坛子盖,哎哟!黄的是金子白的是银子!天哪,这是真的么?丁三心说,我不是做梦吧?伸出手来,“吭”一口,嗬!真疼!你倒轻点咬哇!急忙又埋上,把土弄好。回到屋里,心说,怎么回事?东家埋的?不能哇,东家临走的时候,连耗子窟窿里都拿开水灌了一遍。谁的呢?干脆,找章四商量一下。章四跟丁三是朋友,俩人特别好。章四现在东直门一家饭店当伙计,对,找他去。  章四听丁三说完之后,一拍桌子:“兄弟,你发财了!老天有眼哪!”丁三说:“四哥,走好运一块走,有我的就有你的,有福同享!”“兄弟,这事这么办,回去你先摸一下缺大德的底,你就说成天闹鬼,干脆把房卖了。如果银子是他的,他必不同意卖房;如果不是他的,他的态度就不一样。探出底细,咱再说!”“好嘞!”  丁三回去跟缺大德一说,缺大德一想:“卖掉当然好,可谁不怕鬼呀?”丁三一听,有门儿,“老爷,干脆卖给远处的人,一手钱一手货,卖完之后,再闹鬼也找不着咱了,要不这成天闹也受不了!”“好吧,你去找个主,远远的。”“哎!”  丁三回来一说,章四乐了,“兄弟,这银子、房子都是你的了。回去跟缺大德说,找好主了。过几天看房。今天夜里你挖金银,提一小部分当房钱,我出面去买。”  过了几天,丁三带着章四来了。嗬,穿的戴的都讲究。一看就是有钱人。缺大德高兴,闹鬼的房子卖出去了。一个急着卖,一个乐意买。当下谈妥,一手交钱,一手立字据。从此,这所房子可就不姓缺了。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养蜂夹道藏皇上(1) 作者 : 郭德纲   养蜂夹道藏皇上  北海旁边北京图书馆往西,过去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小胡同,叫养蜂夹道。在距今五百年前的明朝成化年间,这里发生过一件骇人听闻的重大事件。小皇子朱右樘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里藏了六年,演出了一场大明朝的悲剧:太子逃国。  明宪宗朱见深十六岁登基坐殿同时册封了一位妃子,这位就是后来搅闹得后宫大乱的万贵妃。  早在宪宗皇上年幼的时候,万宫人就日夜照料他。宪宗对这位比自己大十九岁的既像母亲又像保姆的万宫人是言听计从。他即位之后,马上册封三十五岁的万氏为妃,从此万贵妃就牢牢控制了这位小皇帝。  万贵人在宫中专横跋扈,简直是横着走道。贤惠正直的吴皇后看不惯万妃的所作所为,一次当众指责其过,吩咐“刑杖伺候”。哎哟,这顿打呀,打得万贵妃直学狗叫唤!从此,与吴皇后作了对,在皇上面前屡进谗言。谎言超过一千次就是事实。经过万妃的百般挑唆,宪宗皇上终于下诏废掉了吴皇后。  万贵妃的第一个打击对象吴皇后被她迫害成功,那么第二步,万贵妃决定得生下一个皇子,这样,才能巩固她在宫中的地位,而且可以控制两代皇帝。可也奇怪了,这么多年了,别说皇子,连黄瓜也没生一个。怎么办呢?利用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广集名医,各种名贵补药,大吃特吃。拿人参当白薯那么吃,吃得鼻子眼儿直冒血。为了生孩子,各种偏方全试了,不管用。后来也不知是谁告诉她一个偏方,把汉白玉石头碾成末儿,和上麻酱,天天吃,连吃七七四十九天,准能得皇子。万贵妃真听话,找来一大筐汉白玉石头,碾成末儿,和上麻酱,天天嚼,也不嫌牙碜,还说呢:“七七四十九天恐怕不行,我得吃九九八十一天!”这不倒霉催的吗?天天吃,连吃了八十一天,别说,肚子真见动静,赶紧找太医,大夫一号脉,敢情不是怀孕,肾结石!  她自己生不了孩子,也就开始特别注意别人,凡是妃嫔宫女谁因皇帝“临幸”而有了身孕,万贵妃必定想方设法迫害,甚至连孕妇也下毒手。就这样,皇上直到中年仍然没有儿子。这在封建皇家是一件大事,一些大臣联名上奏,规劝皇上摆脱万贵妃。可是宪宗朱见深始终未能摆脱控制,相反,万贵妃却勾结了内部宦官与朝中奸佞,结成了一个有权势的集团。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有一位宫女怀了孕……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养蜂夹道藏皇上(2) 作者 : 郭德纲   明代前期,为镇压南方少数民族起义,曾经有过多次的“征蛮”之举。每次,都是残酷的烧杀抢掠式的镇压。成化朝有一次征讨广西,有一位姓纪的土司被官兵杀掉,他的女儿被俘后带到北京,贡入皇宫充当女史,这位纪宫人管理宫内藏书。有一天,宪宗皇帝游玩从这路过,遇见了这位从广西来的纪姑娘,一看这纪姑娘娇小玲珑,清纯可人,薄施脂粉,淡扫娥眉,而且对答如流,当下龙颜大悦。皇上高兴了,心说:“没想到苗蛮之地有此绝代佳丽,这真是旱香瓜另个味儿,蝎子屎独一份儿,澡堂子鞋没有对儿!”皇上还满肚子俏皮话。  当下,皇上“临幸”,时隔不久,纪宫人身怀有孕。这对于身份低贱的纪宫人来说,简直是“福分”。可谁知道,纪宫人却因福得祸,惨遭大难!  万贵妃一听,怎么着?有人怀孕了?哎哟,没把万贵妃气死。天天跟着了魔似的,从这屋走到那屋,从那屋走到这屋,晚上一宿宿地不睡觉,早晨起来刚吃早点又闹着要洗脚。宫女们一看,坏了,贵妃娘娘要变气迷心。  万贵妃实在忍不下去了,派一个心腹宫女去给纪宫人打胎。可这宫女十分同情纪宫人,不忍下手,回来编个谎话,说纪宫人不是怀孕,是大肚子病。万贵妃一想,那也不能留在宫里,便把纪宫人贬到安乐堂。  安乐堂名为安乐,实际上并不安乐。这里是太监、宫女最怕去的地方。凡是太监、宫女得了重病,都送到安乐堂,其实就是等死。安乐堂在北京共分为两处:一处是在地安门往东,现在的安乐堂胡同内;另一处就是在养蜂夹道,当时叫羊房夹道,因为地处西内,所以也叫“内安乐堂”。  纪宫人住到安乐堂不久,生下一个男孩。抱着孩子,纪宫人泪如泉涌:“儿啊儿啊,你何苦投胎这帝王之家!人人均知皇家富贵,他们哪一个又知这皇袍下有万把钢刀!”  娘俩哭得昏天黑地,猛然间门一开,有人压低声音说道:“千万别哭了!”“啊?”纪宫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哦,张公公。”来的这人是内宫太监张敏。张敏为人忠厚,平时对纪宫人也比较照应。这次特意来探望,一见纪宫人怀抱婴儿,心里就明白了,紧走两步,扑通跪倒,口称:“奴才张敏,叩见幼主爷。”纪宫人连忙摆手:“张公公,快快请起,以免泄露风声。”张敏站起来擦擦眼泪;“苍天有眼,大明有后!”“张公公,此子来的不是时候,与其留在人间受罪,还不如……”“啊?还不如怎样?”“张公公,我麻烦您将此子,……溺死吧!”“啊?”张敏一闻此言,双手颤抖,“纪宫人,娘娘!万岁年迈,江山无后,奴才岂敢逆天行事?”“那……”“我看这么办吧,就在这安乐堂中,找一僻静之所,悄悄抚养皇子,待幼主成龙,再说明真相!”“哎,也只好如此。”  从此之后,小皇子就偷偷地养在了安乐堂。被废的那位吴皇后当时也住在西内,离安乐堂很近,知道了这件事,也暗中来探望,有幸知道此事的几个太监同情这可怜的母子,一个个守口如瓶,此事只瞒了万贵妃和明宪宗。小皇子朱右樘在这儿,竟秘密地度过了六个春秋。  成化十一年的一天。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养蜂夹道藏皇上(3) 作者 : 郭德纲   宪宗皇帝清晨起来,命大太监张敏给自己篦头。透过镜子,宪宗一看自己,眼角边皱纹堆垒,鬓边头发也白了。忽然触动心事,长叹一声:“哎,朕老将至而无子!”旁边的张敏一听,哎呀,天天盼的机会来了,“扑通”跪倒:“奴才死罪!万岁爷已经有子了!”“啊?”皇上一听:“什么?有了皇子啦?在哪呀?”张敏以头碰地:“奴才死罪,请万岁爷为小皇子做主。”旁边站着另一个大太监怀恩,他对这件事也知道,今天一看说明真相的机会来了,急忙跪倒:“启奏万岁,张敏说得对!皇子潜养西内,今已六岁,匿不敢闻。”宪宗一听,这高兴啊,急忙传旨命人迎皇子进宫。  捧旨太监来到安乐堂。纪宫人抱着皇子痛哭流涕:“儿啊,此一去,我儿灾消难满,可为娘再难存活,你要见着穿黄袍有胡须之人,就是你父!”两边太监给皇子穿上小红袍,扶上小轿,直奔内宫。  宪宗皇帝都等不及了,一见小轿来了,心里这跳哇。轿帘打开,出来个孩子,小皇子自从生下来,从来没剃过头,六年光景,发披至地。一眼就看见宪宗了,黄袍、有胡子的,再一看周围太监都没胡子,没错,就是他!小皇子扎着两手就跑过去了。宪宗一把抱住,放在腿上,仔细地端详。父子天性,血缘关系一点都不假,明宪宗眼泪下来了:“长得像我,是我儿子!”父子抱头大哭。太监怀恩到内阁传旨,宣布此事,群臣大喜,这下江山有后。纪宫人这时被册封为淑妃,移居紫禁城内永寿宫。  宫廷内外喜气洋洋,只有万贵妃一个人大哭大骂:“这帮小人害得我好苦!”  紧接着,皇宫内出了两件怪事。纪宫人突然暴死!《明史》上记载:或曰(万)贵妃致之死,或曰自缢也。总之,可怜的纪宫人终归没能躲过暗害。纪宫人一死,大太监张敏也吞金自尽。虽然对他们的死没有正确结论,但肯定也和万贵妃有关。  小皇子朱右樘被立为皇太子。由于他处境危险,便由他的祖母——皇太后来抚养。可是万贵妃不死心,有一次,她请小皇子吃饭,临去的时候,老太后再三嘱咐,千万别吃东西。到了万贵妃那儿,小皇子什么也不吃。万贵妃说:“你怎么不吃呢?”小皇子说:“我怕有毒。”万贵妃一听,又气又急:“几岁的孩子就这样,将来我得死在你手!”  时隔不久,宪宗晏驾,万贵妃也去世,这位皇子即位,就是明孝宗朱右樘,年号弘治。  登基大典上的朱右樘是风风光光,可不知道他忘没忘记他死去的亲娘和为他吞金自尽的义士张敏。  正是:  堪叹人生天地中,  使尽心机为利名。  富贵荣华花间露,  好勇争强火化冰。  三寸气在千般用,  一旦无常万事空。  任君使尽千条计,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开殃榜(1) 作者 : 郭德纲   开殃榜  旧时的北京,真是黑幕重重。有很多蒙人骗人的事儿,像什么相面、测字、求神、问卜、烧香治病,全是欺骗人。由于他们欺骗人,所以人们迷信。什么叫迷信?就是迷迷糊糊地信了。  丢东西了,找算卦的。你说这人够多糊涂,你瞪俩大眼找不着,他瞎摸合眼的上哪找去!还有的说哪:“这位先生灵,净给大人物算卦。”你看见啦?这都是他自己放的风!还说呢,这位呀,是天上神仙下界,普度众生,指点迷津。这神仙下界,天天也得吃炸酱面,算完卦你不给钱,他也不干,还跟你争呢:“换张新票,这短一角儿……。”有的算卦的,有心机,不露面。来了算卦的不给算,假模假式地说不会,完事给钱不要,越这样人们越信——不要钱哪!肯定是真的!越不要越给,原来打算给五块,这一不要哇,给了三百!出了门还说呢:“先生真灵,给钱都不要!”“是啊,小钱不要。”你走了,他关上门一边数钱一边偷着乐,你知道吗?  还有那求神问卜的也是蒙人骗人。没钱了找神仙求财。  说:“给财神爷烧香能发财!”你就不想想,你不上班,哪给钱哪!财神爷是泥胎,你把脑袋磕破了他也不给你钱,他也没钱,他让你捡个钱包,你乐啦,那丢钱的怎么办哪?  还有一种人,有病不吃药,上庙里烧香去。庙里和尚在门口还立块牌子,上写着“烧香上庙里买去,门口卖的香烧着不灵”。有人真信,非上庙里买去,你就不琢磨琢磨,庙里的香和门口的香都是一个地方上的货!  所以,我奉劝各位,千万别信这个。咱这么说,真正的神仙下界,能找您要钱吗?有人说了:“哎,上次有一位没要钱的。”别高兴,他那是拿你当幌子!你就给他宣传了:“不要钱!”您是免费的广告!  除了这些之外,在北京还有一种更可气的行业,现在早就取消了,不过老人们都还知道,那就是——开殃榜。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开殃榜(2) 作者 : 郭德纲   什么叫殃榜呢!迷信的人说,人死之后,有一股煞气,这股气叫“殃”。一丈多高,还有颜色。人死过几天,不定哪一天哪个时辰,殃出来了,然后直奔哪方而去,这叫“出殃”。出殃的时候,人得躲着它,要是叫殃打着了,不死也得大病一场。能不能躲开它呢?先得算算这殃哪天出?谁会算哪?阴阳先生。阴阳先生过去有的是,瞧风水买房买地都找他。算出殃也得找他算。死了人,把阴阳先生找来,预备笔墨纸砚,先生拿过一张东昌纸,写上亡人出生的年月日,写上某年某月某日什么时辰死亡的,因何身亡,是病死的还是不得善终。再写上几天接三,哪天出殡,再就是什么时候出殃,这张纸就叫殃榜。  过去,无论谁家死了人,头一件事就是找阴阳先生开殃榜。这一来,阴阳先生权力大了。死了人,没有殃榜,不能埋,出不了城入不了坟。所以,阴阳先生蒙人骗人讹诈人的机会可就多了。怎么?他造谣言哪,胡出主意,讹人。什么魂灵不走哇,得请他净宅;犯重丧哪,得求他给破一破。反正他找出点毛病来,你就得花钱。这还是得病死的人,要是横死的,他这发财机会算来了。最可恨的是私和人命,有受气的儿媳妇,上吊的,扎水缸的寻死的,这家再有几个钱,得了,阴阳先生算是吃上了,把他请来,他一嘀咕,先讲好了价儿,后开殃榜。阔人家打死丫头,只要给钱就开殃榜,这个屈死的就算白死了。在阴阳先生手里不知屈死多少人哪!就凭殃榜上的“病故”两字。  阴阳先生也有倒霉的时候。在北城大石桥,有一位阴阳先生,街坊跟他开玩笑叫他“狗阴阳”。小戏儿里有一出《龙凤配》。拿他比那个给人家胡合婚的那个狗阴阳了。  这个狗阴阳住三间房,独门院。在他隔壁住着一家姓金,家里有钱。老公母两儿跟前仨儿子,老大老二都娶媳妇了。老三最小,还没结婚呢,自幼有个怪脾气,不怕鬼,神儿啦鬼呀他不信。差不多的孩子全爱听鬼故事,他不爱听。“我就不信,我也没瞧见过鬼什么样,多会有鬼我瞧瞧。”从小胆就大,到二十多岁了,更不害怕了。脾气暴,浑浊闷愣,爱喝酒,好交朋友。大爷大奶奶当家,二爷是书呆子,二奶奶是老好人,什么事也不管。老头儿六十多了,病死了。  老头死了,得请阴阳先生开殃榜呀。好在隔一堵墙就是狗阴阳。二爷到那院叫:“二大爷,在家吗?”“啊,在家。”老二趴地下磕个头:“二大爷!”“哎,起来。得,没熬过去,别着急,抓把土埋了吧!”“二大爷,受累开开榜吧。”“好,你头走,给你这个,贴大门上。”什么呀,是阴阳先生记号,一个黄纸条,上头印着堂号、姓名。拿回去贴门垛子上,男左女右,他来了一看就直接进门。没这条不行,有挨门地进吗?进门就问:“你们这死人了吗?”“你们家才死人哪!”打上了。  二爷拿黄条,到家贴门口,一会儿狗阴阳来了。大伙给他一磕头,笔墨纸砚都预备好了。他一琢磨:他们家有钱,这个榜开完了,得多弄点钱。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开殃榜(3) 作者 : 郭德纲   他写完了跟大爷说:“搁七天,三天接三,六天伴宿,七天出殡。可是有点事,咱们是老街坊了,我不能不说,说了你们也别害怕!”这都是废话!你吓唬人,人家还不害怕吗?  头一个大奶奶过来了:“二大爷,怎么回事呀?”“啊,老头死的日子时辰不好,跟他生的时刻相冲,子午相克,卯酉相冲,我这么开榜,还没遇见这么巧的事儿。”大奶奶说:“这冲是怎么回事?”“伴宿那天不是出殃吗?这个殃在夜里子时他要闹,你们那天夜里得躲躲,人口多,叫殃打着可不得了。”大奶奶脸都白了:“哟!二大爷有法破吗?”阴阳就等这句话啦:“哎,破法是有,可是我不好说。”二奶奶答碴儿了:“二大爷,有什么不好说的?您帮忙,我们听您的。”“就是得用钱。预备上供的香蜡纸马,白公鸡,烧纸。我得祝念,一宿不能睡呀!”大爷问:“得多少钱哪?”“嗯,得五十块钱。”大爷还没说话,大奶奶把大爷叫出去了。大爷说:“钱可多点了。”“不多!我怕叫殃打了,你要不拿钱,我可带孩子走,全不管了。”大爷没谱了。二奶奶又过来了:“大哥,咱们这桩事哪省不了五十块钱!”大爷没法子,一狠心,回屋里拿了五十块钱,往北屋走。  这么个工夫,老三回来,一瞧,大哥拿了钱又要给狗阴阳。老三就问,“大哥,干吗呀?给二大爷。”“开殃榜那么贵?”大爷就把狗阴阳的话跟老三一说,老三当时就火了:“出殃?还带闹的?没听说过。二大爷,您甭管了,我等这个殃!我倒尝尝叫殃打了什么滋味!去,给二大爷一块钱。得了,您受累了!”  狗阴阳没说出话来,脸也红了:“好,我走啦!”狗阴阳心里这骂呀:“小三儿呀,真小人!到手的钱又飞了!”  狗阴阳刚走,大奶奶过来了:“老三,这可别犯拧啊,这可不闹着玩的。”老三说:“行了,有钱也不能这样花呀,从你这就架炮往里打,去!我们这儿不要这添言不添钱的。”家里谁都怕大奶奶,就是老三不怕她,你想老三连殃都不怕,哪能怕嫂子呀!大爷说:“得了,闹丧啊怎么的?他不怕,明儿叫他看着!院里搭个大棚,把北屋当间的隔扇拆下来,把棺材停当间。”  办白事吧,亲朋好友来了不少。这几天夜里都有人住在这,调换着熬夜。唯独到了伴宿那天,亲朋好友吃完晚饭就走。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开殃榜(4) 作者 : 郭德纲   怎么回事?大奶奶给宣传的。是来人,大奶奶就嘀嘀咕咕说:“我们这小三呀,剐之有余!”她胆小,人家不害怕倒剐之有余了。她把狗阴阳说的一学,哎哟,传的这快呀,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了。所以,谁也不敢在这待了。刚撂下筷子,“坐着吧,我告假了。”“哎,忙什么,多待会儿。”“不不,有事。”走啦!这个也站起来了:“告假。”“咳!你忙什么?”“不不,实在消不了啦。”也不什么叫消不了啦。“明儿一出太阳我就来了,误不了。”走了。这也告假那边有事,有的蔫溜了。老三这乐呀,走,趁早走,省得殃打着!大爷大奶奶二爷二奶奶,累得够呛,全找地方睡了。有俩表兄弟不好意思走,给老三做伴。一喝酒,那俩也坚持不住了,跑西屋睡了。  棚里头就剩老三了。正是十月初,哨子风刮得棚杆子悠悠的。就是胆大的也瘆得慌。老三在供桌旁喝酒。一边喝酒一边想:“我倒要看看这殃!”越喝越高兴,喝大发了。晃晃悠悠把笔跟墨盒拿出来了。得,我先扮个殃叫你们看看。他这是醉闹,拿笔往脸上画,他想画张飞,墨汁顺脸往下流,自己乐了,剩下牙是白的,一张大黑脸。“嘿,别说没殃,有殃也叫我吓跑了!”  夜里两三点了,觉得又困又冷,心想找个地方避避风。在棺材旁边放着一个躺箱,为放衣裳的,七尺长三尺深,找了根棍子,把箱盖掀开,往里头一蹲,拿棍支上,箱盖露点缝,往外瞧着,瞧着瞧着冲上盹儿了。  再说狗阴阳,回家生气。直到伴宿这天夜里,他这心还在金家呢。他一想造的谣不灵,明儿怎么办呢?他一会儿蹬个小板凳往这院里听听。到后半夜,嗯?没声了!两家挨着,他一探头,棚里没人。“都吓跑了?不能,怎么也得有个看棚的,有咧,我吓唬他们一下子。”他到里屋穿上一件孝袍子,拿大白粉描个大白脸,弄张红纸粘个大红舌头。他有个小梯子,立在墙根那儿,上梯子,骑到墙头上,把梯子再放这边,他下来冲棚里蹦,要有熬夜的,准吓跑了,他说的殃算灵验了。哪知道蹦了两下,没人。一想:“白蹦了?往里溜达吧,没人。得,别白来,偷点东西吧。”  一上台阶看见躺箱了,还露点缝儿,哦,顶盖肥。紧走两步掀盖,他哪知道,里头还蹲着一个呢!  老三在箱子刚一迷糊,他这一掀盖,冷风一吹,老三往起一站,两人正对脸!“哎!”“哎!”老三坐箱子里了,狗阴阳趴外头了。狗阴阳觉得头晕眼花,可心里明白,在人家院里呢!哆里哆嗦爬上墙回家了。第二天起床没起来,病了。  老三也是缓了半天,打箱里出来,浑身软,还得挣扎着,怕人说胆小。坐到天亮,大伙起来了,一看,哟!吓一跳。“怎么这样?”“啊?画脸来着。”“快洗吧!”瞧他愣愣柯柯的,就说冷,大伙说着凉了。搀进屋请大夫看病,送殡都没叫他去。老三养了一个月才能下地活动,狗阴阳也刚能趿拉着鞋溜溜。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开殃榜(5) 作者 : 郭德纲   这天,老三柱个棍在门口站着,狗阴阳也柱棍在门口站着。俩人一对眼,老三说:“二大爷,这殃倒是有没有啊?”  “有!你说有没有呢?”  “我也说有。您说殃什么样?”  “什么样?大黑脸。”  “不对,大白脸。”  “你见过吗?”  “见过。你见过吗?我可见过!”  “在哪见的?”  “箱子外头。”  “不对,在箱子里头。”  “哦!那天是你呀!”老三抡圆了就一棍儿。狗阴阳也急了:“好小子,打我。”给小三也来一棍。  “你就是殃!”  “你就是殃!”  俩人一闹,街坊全出来了。老三的大哥大嫂全出来,不知怎么回事。老大说:“老三,不许这样!”要过去揪老三。大奶奶把大爷揪住了:“哎哟!可别过去,叫殃打着!”  那是殃吗?喜鹊胡同和双槐树喜鹊胡同和双槐树  北京哈德门外有个喜鹊胡同,东西的胡同,坐南坐北的商店一进胡同有几家买卖,坐北有人“客义斋”,这买卖是裱糊匠,糊个顶棚,扎个纸人纸马什么的。在客义斋斜对门,有个黄油漆大门三磴台阶石,磨砖对缝的房子,特别阔气。房子的主人姓宋叫宋五,年纪得有五十多了。身高七尺,重眉毛大眼睛,挺精神。宋五从小喜好武艺,十八般兵刃样样皆通。家里就三口人,老两口子,宋五爷,五奶奶,膝下无儿就一个姑娘,名叫银屏,长得漂亮。除了这三口人,还有一个奶妈姓周,从姑娘几岁就在他们家当佣人。周妈家里也没什么人,就住在宋家,这儿吃这睡。宋五爷也没拿周妈当佣人,当个老嫂子,关系都挺不错。这院子里,一进门北房是一明两暗,南屋是个小单间的厨房。有个小后院,小后院是南房两间,北房两间,南房搁点没用的东西。北房呢,周妈和银屏住。还有个后门,上着大锁可一直没开过。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开殃榜(6) 作者 : 郭德纲   银屏姑娘平常没出过门,一大关也就是到前院,赶上年节也就在门口站会儿。门口谁家娶媳妇办白事,也就在大门口看看,完了赶紧回屋。五爷家规大,姑娘是大门不出哇,买什么东西,周大妈去。这一天,姑娘绣枕头,绣牡丹花时短一色线,姑娘说:“周大妈,给您这钱,给我买点线来。”周妈接过钱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了,姑娘一看:“哟,这么快,买来了?”“转悠好几家,都没这色。”“您瞧,就剩这朵花了,绣完了,枕头就齐了。”周妈说:“明天吧,明天七月十五盂兰会,城隍庙那热闹,卖什么都有,我早点起,连串个门。”姑娘一听也想去:“大妈,要不,明天我也跟您去,逛逛庙。成天在屋里,怪闷的。”“哎呀,不行,孩子,你爹那脾气。”姑娘说:“大妈,您别告诉他。”“他怎么能不知道呢?成天在前院坐着。”“他天天出去喝茶,吃饭时才回来,一去半天儿。咱早回来,不让他碰上,您串门改天吧!”周妈一琢磨也行。“姑娘,那咱得雇辆车,走着就麻烦了。”姑娘一伸手,从抽屉拿出二吊钱来:“大妈,给。”“干吗?”“雇车。”“哎。”姑娘一回手,又拿出两吊钱:“给您。”“这又干吗?”“您留着零花。”“我告诉你,就这一回,下不为例,下次我跟你急。”周妈把钱带好,出门雇车。一会儿回来了。“车雇好了,我怕你爹看见,明儿停胡同口,咱走几步胡同口上车。”娘俩高高兴兴地休息了。半夜里,一个雷,哗,下雨了。姑娘别扭:“好容易明天出去,下雨了。”天没亮,这雨停了。娘俩天亮起来,洗漱完毕,吃完早点,到前院一看,五爷走了,跟五奶奶打个招呼。五奶奶一劲说:“千万早回来。”娘俩高高兴兴出了门奔胡同口。昨天夜里下大雨,胡同有水,垫了几块砖,出来进去踩着砖,这阵儿从对面来一位小伙子,二十一二岁,中等身材,浓眉阔目,通天鼻子,白净的脸庞,小伙子长得漂亮,漆黑的大辫子,浅蓝色的大褂,里边漂白小褂,挽着白袖口,脚上白袜缎鞋。一眼就瞧见银屏姑娘了:哟,这姑娘真漂亮,小脸蛋就好像一个煮熟的鸭蛋,剥了皮在粉盒里打了个滚,又在房檐底下用露水滴过,嗬!透灵!小伙子看傻了。姑娘一抬头也看见小伙子:哟,这小伙子真精神。俩人你看我我看你,四目相对,劈里啪啦直冒火星,要不说这玩意儿有电呢!姑娘觉得心慌,脚底下一拌蒜,把砖头蹬翻了,“啪”,摔个屁股蹾儿,弄了一身泥。小伙子一看姑娘没站稳摔那儿了,那意思想去搀去。没想到脚底下砖头一绊,“啪”,也摔那了。周妈一瞧,这热闹了,再一看这小伙子,认识,斜对门,客义斋二掌柜的,这人姓赵排行第二,家里就哥俩,哥哥赵大,还有个嫂子。赵二,光棍儿,一个人,“客义斋”后边有个小屋,住那。哥哥嫂子住的隔两条胡同,不远。周妈一看:“哟,赵二哥呀。”赵二一瞧:“周大妈,您哪。”“你瞧弄这身泥,脱下来吧,我给你洗洗。”“不不,自己洗。”“哦,你们不认识吧?这是宋五爷姑娘,银屏;这是赵二哥。”“哦,赵二哥。”姑娘挺不好意思,小伙子脸也红了。这娘俩一身泥,也甭去了,回家洗衣服,周妈忙着做饭。下午了,周妈一瞧,姑娘坐屋里愣神:“周妈,有点事麻烦您。”“什么事?”“给您这钱,给我扯一丈多浅蓝色的布,再扯七尺漂白。”“干吗?”“我有用。”“哎。”“给您。”一伸手拿出二吊钱,“干吗?”“您带着零花。”“怎么又给钱呢,你,咱可下不为例,再给钱我跟你急。”一会儿,买回来了,姑娘把布铺好了,顺手拿剪子一会铰了件大褂,又用白布剪个小褂。到天黑做得了,一个大褂,一个小褂。“周妈。”“哎。”“您给我跑一趟。”又从抽屉里拿出二吊钱:“您带着。”“干吗?”“咱下不为例。”“又下不为例,再给钱我跟你急。”“我做个大褂,您给对门赵二哥送去,白天,因为接咱们,弄人家一身泥。”“这行吗?”“您去吧。看合适吗?”“哎。”周妈去了,一会儿回来了,姑娘赶紧问:“怎么样?合适吗?”“哎,赵二哥可高兴了,没那么合适的!”“是吗?我不信!”“你看,等哪天他从门口过,你看,合适不?”“您得把他叫来。”“行,明儿吧。”“干吗明天,今天吧。”“啊,黑更半夜,姑娘屋里来个大小伙子,你爹——”“别让他知道。”“你爹就在前院。”“叫他从后门来。”“啊,锈了十多年了,开开了?”周妈出去一看,真开开了,锁挂在上边。一回屋,炕上放着两吊钱:“您带着零花。”“干吗,又下不为例?你这孩子,真没法子,我不去也对不起你呀,更对不起你妈呀!”其实她妈连知道都不知道。  周妈出后门,来到客义斋,赵二哥还没睡呢。跟他一说,赵老二说:“这要让五爷看见,不死也剥层皮!”周妈说;“没事,走后门。”哎,走后门走后门,就是从这留的。二人来到宋家从后门进院。推开屋门,外屋靠墙放八仙桌子,边上有个小铺,这是周妈睡觉地方,姑娘睡里屋。两个人进来了,周妈说:“你看穿的合适吧?”姑娘说:“我做得不好。”赵二说:“好好,合适合适。”周妈冲姑娘一使眼神,心说:合适,让他走吧。姑娘说:“赵二哥,今儿您甭回去了,”啊!周妈一听,“我上哪睡去?”“周妈还睡外屋,我想跟赵二哥说会儿话。”周大妈也没办法,当天赵老二睡在这儿没走,打这起隔三差五总来。  纸里包不住火,雪里埋不住死孩子。一来二去,宋五爷知道不对劲了。把周妈叫到屋里一吓唬,周妈全说了。宋五爷雷轰头顶,稳稳心神:“周妈,你别害怕,明天你告诉赵老二,让他二更天来,还上那院去。”“啊,二更天,这有好哇?五爷,您?”“你放心,我不害他。”“哎。”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开殃榜(7) 作者 : 郭德纲   第二天,五爷有准备,打外边买了一卷白纸回来。五奶奶说:“你买白纸干吗?”“我打算糊屋子。”五奶奶也没往心里去。梆梆啷啷——梆鼓齐鸣,二更天了。五爷心说差不多了。站在后院门口,周妈一推门;“五爷,没睡呢?”“没有,我瞧瞧。”进北屋,在外屋一看屋里没变化,就听里屋合叶门响,姑娘出来了:“爹。”“啊,我刚练完一遍功,到后院瞧瞧。”“您上屋来吧。”“哎。”五爷进里屋,一看炕上枕头被卧,齐整,看不出什么。一看地下,合叶门下有一双青缎鞋。五爷把合叶门关上。得,赵老二穿个裤衩站那儿,一见五爷,扑通跪下:“五爷,饶……饶命。”五爷叹了口气。“哎,站起来。”周妈心说坏了,姑娘低头不说话。五爷说:“周妈,到厨房把那捆白纸和糨子拿来。”周妈推门出去了。宋五爷说:“赵二,我宋五在北京里九外七皇城四,没有不知道,今儿你做出这事儿来,败坏我的名声!哎,你放心,我一不打你,二不送官司。”“我有罪,五爷饶命。”“别嚷,街坊都睡觉了。”周妈正好提白纸糨子进来了。“赵二,我放你走,但不能这样走。”“那怎么走?”五爷说:“别动。”从炕上把笤帚拿起来了,蘸上糨子往赵二身上一刷。赵二心里害怕也不敢言语,宋五爷从脖子往下刷,连胳膊带大腿,前心后心全刷满了,把白纸拿过来左一道右一道,就给赵二糊上了。糊完了冲赵二说:“别动。”赵二哪敢动啊?五爷用布带把赵二手脚捆起来,赵二是浑身上下糊白纸,还迈不开步。五爷从桌上拿起一个尖尖的大帽子,给赵二扣上了,赵二一愣。说话间五爷又拿起一团纸:“张嘴!”“哎,我张嘴。”宋五卡住他脖梗子,把纸往嘴里一塞,外边还耷拉一个大红舌头。周妈一瞧,得,整个一吊死鬼。宋五看看说:“行了,我送你回家。”赵二心说“这模样怎么回家呀!”一说话:“呜——”怎么回事呀?纸团里有个“笛儿”,一说话“呜呜”地响。宋五爷扛着赵二出来,开门一看没人,把赵二往当街一放,“你可以走了。”赵二一迈步走不了,手脚捆着呢,只能往前蹦,一蹦“哗哗”。心说,“我上哪去?临出来时把门锁上了,自个捆上了也动不了,得,上我哥那吧。走不了,就蹦吧。”刚蹦到拐弯这,从对面来俩打更的,头里的叫王大胆,后边的叫李大愣,二人一边打更一边说话:“干咱这行不易,人家睡觉,咱不能睡。”“可不,黑更半夜,我心里在嘀咕,头皮发炸,脖子后头冒凉气。”“完了,兄弟,这你就不行了,知道哥哥为什么叫大胆吗?胆大,什么道都敢走,南下洼那坟地谁都不敢去,我敢,胆大嘛!”二人说着话,一拐胡同,就听对面“哗哗”。一瞧哇,妈呀!咣!哗哗哗!啪!!呜呜呜!咣当!怎么这么乱?咣,是大锣掉地下了;当当当,梆子扔了;哗哗哗,尿裤子了,啪,王大胆坐地下了;!李二愣闭过气去了;呜呜呜,是赵老二嘴里那个笛儿;咣当当,李大愣砸王大胆肚子上了,所以就咣!当当当!哗哗哗!啪!!呜呜呜!咣当!这份乱哪!  赵老二心说:“王五,你太损了,这真碰上个大胆的,得把我打死!”往前蹦,拐过弯,来到哥哥门口。喊门吧,“呜”正好,她嫂子听见,心说门口什么响,开门一看,哎哟!扑通死过去了。赵大在屋一听怎么了,赶紧出来,一瞧:“有鬼!”没说完就躺下了。赵二一看我先进屋吧,蹦进里屋了。一会儿工夫,两口子醒了:“哎呀——哎,怎么没了,可能看花眼了!”回屋吧。一回屋,“嚯!上屋来了!”仔细一看,不对,穿着鞋呢!“哟!老二啊。”赶紧把灯点着,给他解开绳子。赵二把事情一说,赵大吓坏了:“这祸大了,谁不知宋五爷,明天我先瞧瞧吧。”转天,赵大来到客义斋,正碰上宋五,不说话不合适:“五爷啊,我——这么回事,他那么这回来——”满嘴拌蒜。五爷说:“啊,我刚起来,喝茶去。”一连几天,宋五跟往常一样,赵大心里慢慢平静了。  这天夜里,大伙都睡了,五奶奶和周大妈前半夜后半夜守着姑娘,怕出事。天天熬受不了,老太太们睡着了。宋五进来,姑娘还没睡呢,轻轻一拍姑娘肩头,宋五爷头里走,姑娘后跟,一前一后出了门,出了喜鹊胡同还往外走,来到南下洼坟地。五爷站住了:“哎!孩子,我从小爱你如掌上明珠,这些年不容易,没想到,哎!”姑娘低头不语。宋五说:“是我的孩子听我的话……”用手一指,姑娘一瞧,已经挖好一个四四方方的坑,当时眼睛发黑。宋五说:“是我姓宋的孩子,有骨头别让我费事。下去。”姑娘点点头,一转身跳下去了,躺在那儿斜脸冲上。宋五爷又看了看孩子,一回手抄起一把铁锨,刨土就埋,把土填实了,又踩了踩,长叹一声,擦了擦眼泪。  不言宋五,单说赵二,打回来就病了,吃什么药也不行,后来精神失常,又哭又笑。赵大夫妻也没办法。这天,从外边飞进一只玉鸟,特别漂亮,落在桌上,赵二一瞧:“银屏妹妹,你可来了!”赵二放声痛哭。一会儿这小玉鸟飞出去了,打这赵二病入膏肓。这天,天黑时,赵二对哥哥嫂子说:“那天来的玉鸟是银屏,她死了,埋在宋五家坟地。我要死了,你们也把我埋在那,活着我们没成夫妻,死了也要成亲。”说话之后,就咽气了。哥嫂大哭一场,把人盛殓起来,真埋在银屏旁边了。后来,这儿长出来两棵槐树,左一棵右一棵,都向一个方向长,一边搭在一起了。有人说,右边的是银屏姑娘,左边的树是赵老二,活着没成夫妻,死后结为姻缘。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教子胡同(1) 作者 : 郭德纲   教子胡同  北京牛街有一条胡同叫“教子胡同”。原先它的名字是“轿子胡同”,后来改的名字“教子胡同”。提起这条胡同来还有一段凄凄惨惨催人泪下的故事……  清末,胡同里住着母子二人。母亲姓王,王氏。过去的女人受封建压迫,没有名字,姓什么叫什么氏。孩子叫小宝,男孩,挺聪明,才六岁。小宝的父亲身体不好,年前得了一场重病,去世了。家里就抛下王氏和小宝,娘俩儿叫天天不应,喊地地无言。亲朋好友全不见面了,原来小宝的爸爸活着的时候,还有个走动,这一死可就全不登门了,怕连累。这可真是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也别说,小宝有个表叔倒是来过两趟,进门问寒问暖,小宝他娘这个感动啊,等这表叔走了才知道,敢情把家里的痰桶给偷走了。王氏大哭一场,哭丈夫,哭自己,也哭孩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老天爷就不给苦命人一条道走吗?”大人也哭,孩子也闹,屋中漆黑一片,窗外斜月寒风,真惨哪!哭着哭着,王氏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了。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教子胡同(2) 作者 : 郭德纲   他们家这房子是里外间,娘俩在里屋炕上躺下,外间屋比里间小点,搁点零碎东西。王氏刚昏过去,“吱吱——”门开了,蹲着进来一个人。闹贼了!谁呀?不是外人,小宝他表叔!这小子,天字第一号的坏蛋。坏主意一想就有,歪歪道满肚子都是,事挤到肯儿上,亲爹他都敢折腾着卖了!平常什么正事都不干,偷鸡摸狗坑蒙拐骗。这半年多,又抽上大烟了,没钱就卖东西,卖完东西卖孩子。媳妇找他要孩子,他编个瞎话把媳妇骗到山东卖了二百两银子。丈母娘来找闺女,他又把丈母娘卖到河南挣了一百两银子。简直不是人哪!今天这小子刚把房卖了,抽了半天烟,又喝了点酒,兜里揣着剩下的五十两银子,晕晕乎乎,挺舒服的。心说:“舒服是舒服,可今天晚上我上哪睡觉去呀?”房子也卖了,媳妇孩子全卖了,哪都不能去,朋友那没法去,欠人家钱,丈母娘那不能去,老丈人还憋着要人呢。想来想去,“哎,对!上小宝家去睡去,小宝他爹刚死,肯定被窝枕头全套的,地方也有,仗着也不是外人,对,那睡去!”您说这不是畜生吗!推开门,蹲着进来了,正赶上这会儿,王氏又醒了,接茬儿哭,哭自己的丈夫:“死鬼呀!你对不起我呀!你死了图清静,撇下我怎么活呀!死鬼,你把我带走吧!死鬼,你来呀!”这一哭,蹲着的那位吓坏了,他喝得迷糊了,王氏说的话,他有的听明白了,有的没听见,就听见王氏说:“死鬼呀,你来呀!”这位一听,“嗯?死鬼?回来啦?不行,他回来我得走!”往起一站,呼,这点酒上头了,往屋里一瞧,眼睛也花了,瞧什么都像鬼,“妈哟!”吓坏了,连踢带打,一伸手从怀里把银子包扔出去了,王氏坐在炕上正纳闷呢,什么动静,呼!银子包扔过来了,五十两银子,也跟一块砖头分量差不多,正砸王氏脑袋上,当!“哎!”又昏过去了。  小宝他表叔推开门就跑了。街坊一听,这屋里怎么那么乱呢?孙大妈、李大婶全过来了,“快醒醒,宝他娘。”“宝他娘,怎么了?”好容易醒了,王氏这委屈呀,又死人又闹贼,大伙一看赶紧劝吧。“别哭了,看丢东西了吗?”“咳!家里什么都没有,丢什么呀?”“别难过了。”“哎,也不知什么东西砸的我,真疼。”拿起小包打开一看,哟!银子!孙大妈、李大婶高兴了。“宝他娘,别哭了,银子,甭说,准是财神爷给的!”“不,准是观音菩萨给的。”甭管谁给的,王氏挺高兴,有了银子,娘俩能活了。王氏说:“我知道谁给的,刚才我正哭死鬼,准是他送来的。”孙大妈说:“那好,赶明儿,一没钱了,就坐屋里哭死鬼。”李大婶说:“行了,甭犯财迷丁,把房子哭塌了,也没人给你送钱。天不早了,宝他娘也该歇着了。甭难过,还得为孩子着想哪!”“哎,大妈,我谢谢你们了!”“行了,以后有什么事就告诉我们。”王氏捧着银子眼泪哗哗地流,这真是闭门家中坐,从空降下银子来。  从这起,娘俩儿的生活稍微好转一些,平时王氏在家给人家干点零活呀,挣点钱。王氏自己下了决心,日子再苦,也不能苦了小宝,一定要让这没爹的孩子过上好日子。从此,王氏对小宝可以说倾注了全部心血,怀里抱着怕摔了,脑袋上顶着怕吓了,嘴里含着怕化了。要星星不敢给月亮,要月亮不敢给太阳。小宝要想吃点什么,哪怕外头下刀子,王氏顶着铁锅也出去买去。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教子胡同(3) 作者 : 郭德纲   一晃,小宝长到了十二岁,又淘气,又不听话,说翻儿就翻儿,弄不弄就摔东西胡闹。王氏也不急也不恼,和颜悦色地哄着。王氏觉得,自己的孩子自己爱,树大自然直,长大了就好调理了。小宝不小了,该上学了,烦人托窍介绍了一位先生。头上学的前一天晚上,小宝娘一夜没睡,把小宝的衣服整理好了,又一针一线地做了一个书包,熬得两眼通红。金鸡三唱,天光大亮,东西都预备好了,送小宝上学,一路上百般叮咛。按现在计算时辰方法说吧,早上八点,送小宝上学去了,九点半就回来了,王氏纳闷呀:“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小宝说:“啊,放学了!”“嗯?放学了,这么早?”“先生看病去了!”“哦,先生病了,那明天再去吧。”王氏真以为先生病了,到下午才知道,先生本来没病,敢情让小宝拿砚台把脑袋给开了!哗哗地流血!这一下,全知道了,王氏也生气:“宝,你怎么打先生?”“他不让我拉屎!”“啊?他不让你出去拉屎?”“他不让我在桌子上拉屎!”“那是不能答应!你就为这个打先生?”“啊!”“咳!哪能这样呀。那先生没打你吧?”“没有,我把他戒尺撅折了,眼镜也摔了,大褂也扯了,最后,才拿砚台把他开了!”王氏听完,倒乐了:“这小子,真淘气。行了,以后不许这样!没吓着你吧?去,吃饭去。”这就完了!按说这就是王氏的不对了,孩子有错,必须得说,可不能偏袒,她倒觉得孩子小,大了就行了。  这个学堂是去不了,又托人找别家吧。别的先生一听:“不不,不要,受不了,我们这脑袋没有砚台结实!”敢情这点实底全知道了。王氏一看:“咳!不去不去吧。”  这一下,小宝是如鱼得水,玩儿呗。天天出去疯跑去。街坊李大婶看不下去了,过来劝劝:“宝他娘,这可不行,孩子可得管了,这样非惹大祸不可!”“咳!李大婶,您甭操心了,我自个儿的儿子我知道,闯不了祸,小孩儿,玩儿呗!”晚上,王氏就跟小宝说了:“宝儿哇,你可得听话,李大婶今天给你告状了,说你不听话!”小宝一听,“嗯?给我告状?好嘞!等着吧!”  这小子是坏。他找了一个小号的瓷坛子,上厕所舀了些脏东西,又上外边捉了几只蜻蜓,放在坛子里,盖上盖儿,等李大婶家没人,从窗户把小坛扔进去了。啪!坛子一碎,蜻蜓出来了,翅膀上沾着脏东西,飞得满屋子都是!李大婶回来一开门:“哟!谁这么缺德呀!”还有谁呀?一猜就是小宝,找他妈去!  王氏一听乐了:“这孩子,真淘气。您甭跟他一般见识,不还小吗?大了就行了!”李大婶一听呀,还小哇!十三四就敢这样,大了怎么办呢?他妈又护犊子,没法说,得了,暗气暗憋。  街坊孙大妈看不下去了,找来了:“宝他娘,咱们老街旧邻的,我也是为你好,孩子可不能宠,宠大了是祸。”“咳!我自己儿子自己知道,还小呢。”她老这几句。孙大妈一看,真劝不了啦。  小宝一听,“怎么着?孙大妈也背后说我?行,等着吧!”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教子胡同(4) 作者 : 郭德纲   早晨起来,胡同里来个卖切糕的。大伙都出来买。孙大妈也在那买。小宝一看,机会来了,“卖切糕的,切个薄片。”别人都爱吃边上的,他要薄片,这得从中间切。卖切糕的从中间切了一个大薄片,“给。”热乎乎,挺粘。托在手里,“哎,你这切糕里有虫子!”卖切糕的说:“不能,米、枣都是好的!没虫子!”小宝一回头,“孙大妈,您看这是不是虫子?”“哪呢?”孙大妈一低头的工夫,小宝一抬手,这块切糕,又热又粘,“啪”整贴孙大妈脸上!“唔……”都说不出话来了。小宝撒腿就跑,把孙大妈气的,顶着一脸江米粒就找他妈去了。“宝他娘,你看看小宝,太不像话啦!可得管管他!”王氏说:“您别生气,孩子小,可能他个子矮,想让您吃切糕够不着,往上一递,您一低头,贴上了。”嘿!孙大妈一听:“你真能护着孩子!得,冲你们家孩子,明天我搬家!”  小宝这回是洋洋得意,他妈也不说他,街坊们也不告状了。谁敢哪?打这起,小宝是越来越不像样了,成天在外鬼混,勾引的外边流氓一块为非作歹。时间长了,王氏也劝他,一说,小宝就闹,摔桌子砸碗,一闹就两三天不回去。王氏怕儿子不回家,所以也就不敢说他。  接长不短的,小宝总往家拿东西,布料啊、表啊、戒指啊、新鞋、水烟袋、整扇的肉、鱼、老母鸡。有一回还推来一车萝卜,王氏一问哪来的,小宝说挣来的。王氏还挺美:“我儿子能挣钱了。”其实,小宝跟外边流氓抢劫去了。他妈是一字不知,蒙在鼓里。  这一天,半夜,小宝跟几个流氓喝完酒,走到广安门这。一瞧,过来个人,背着个口袋,一看就是个外地人。小宝几个人一对眼儿,买卖来了。一拍这人肩膀。“啊?干什么?”“干什么?你是哪儿的?”“我是山东人,上北京投亲来了,也没找着人。”“身上带的什么?不说卸了你!”“这兜里有点银子,怀里有块表,鞋坑里还有张银票。”得,全招了。哪还能放他走,几个人一拥而上,抢东西。“哎,怎么抢人呢!”打起来了,有抢口袋的,有抢表的,有扒鞋的。有一个流氓说:“小宝,别让他喊!”“哎!”小宝一伸手,从腰里拿出一把刀,照着这人“噗”就是一刀。几个流氓一看,出人命了。什么叫义气?跑吧!哗!全散了。正这时候,巡夜的官兵从这路过,一看地上死人,都是血。小宝那攥把刀,正愣神呢!那还等什么呀?抓!人家全跑了,就抓住小宝一个人。  王氏在家中一算日子,连着半个月,小宝没回家。“干吗去了?哎,回来得说说他,不小了,该干点什么了。”正想着呢,咣当,门分左右,进来一个差人。“你是王氏吗?”王氏一看,衙门口的人。“啊,是,您?”“你有个儿子叫小宝吗?”“有啊!”“告诉你,你儿子抢劫杀人,已问成死罪,明天在菜市口开刀问斩,你去收尸去!”“啊?!”差人说完了,调头走了。王氏就觉得天也旋地也转,眼前一片混乱,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等醒过来,天已经黑了。王氏坐在屋子里放声痛哭,声音凄惨,铁石之人也要伤心。街坊邻居个个叹息,也无言相劝。  转过天来,王氏心说,无论如何,也得去法场看看自己心爱的儿子。跌跌撞撞赶奔菜市口。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教子胡同(5) 作者 : 郭德纲   菜市口刑场人山人海,都来看出红差的。败草衰零,木叶尽脱,西风正紧,北雁南飞,已是深秋。小宝面向东跪等待受刑,因为东边是虎坊桥,意思是说把死囚送入虎口。王氏分开人群,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爱的儿子,为他倾注全部心血的儿子。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今天就要身首两分。王氏喊了一声:“宝儿,娘的儿!”这一声真是撕心裂肺,惊天动地。小宝睁眼一看,“娘!”眼泪下来了。王氏扑到近前:“儿啊,儿,你怎么了,这是真的吗?娘还指着你传宗接代,娘还指着你顶丧驾灵哪!儿啊,你怎么啦?”半个月的时间,小宝好像换了个人,头发蓬松,伤痕累累,看看自己娘,娘老了,脸上皱纹堆垒,眼睛红肿,一夜的工夫,头发白了。小宝的眼泪止不住了,事到临头才知道后悔晚了,舍不了娘,舍不了家,舍不了自己,看什么都那么亲切。可是宣武门城门洞上刻的仨字“后悔迟”,却告诉你,晚了!小宝嘴唇颤抖,说:“娘啊,儿的亲娘!恕儿不孝,您白疼我一场了。我对不起您。儿有几句话,娘,您把耳朵递过来。”“哎,儿啊,你说吧。”老娘把耳朵递过来,小宝一张嘴,吭哧!就把王氏耳朵咬下来了。“啊?宝儿,你怎么了?”“娘,我恨你!”“啊!”“娘,您还记得我小时候淘气吗?我头一天上学把先生打了,回来时我挺害怕,心想,转天再上学我一定好好的。可您没说我没打我,我觉得挺好的。以后,无论我惹什么祸,您都护着我,我不回家,您也不说我,街坊劝您,您不听,您这耳朵没用啊!它当初要听人劝,您教训我,我能到今天这一步吗?娘啊娘,你害了我呀,是您把我推到这刑场上来的,是您让人杀我的头啊。娘啊,你爱我,可你怎么能害我呀!娘,我恨你!”  哎呀,字字句句如同万把钢刀直刺王氏的肺腑。“天哪,你这不睁眼的天!我疼儿子爱儿子,可我怎么能把他推到这来了?看起来,惯子如杀子,一点都不错,我舍不了我的儿子,可我后悔也晚了。儿啊,娘对不起你呀!”母子二人哭得撕心裂肺。王氏一回头,看见地上有块青石,心说:“儿子没了,我还活什么劲?干脆碰死吧!”一挺身直奔青石,“啪!”脑浆崩流,死尸倒地。  小宝大叫一声:“娘!”此时,时辰已到,刽子手举起大刀,一刀落下,身首两分。  消息传来,街坊四邻无不落泪,为了教育后人从此就把轿子胡同改成了“教子胡同”。  故事讲完了。其中有几分传说,也有几分演义,但是其中的道理却是千真万确的。疼爱孩子天经地义,可千万不能溺爱娇宠,爱你的孩子,就不能害他!  这正是:  娇溺儿孙掌上珍,  白衣未必出寒门。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民以食为天(1) 作者 : 郭德纲   民以食为天  民以食为天,一点都不错。吃是人的天性。什么都得学,唯独吃不用学。您看,小孩刚生下来,他就知道吃,把奶头往嘴里一放,他就一嘬一嘬的,他决不会吹,呼,呼,活不了,抽风呀!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由此可见,吃在人们的生存当中所占的位置是相当重要的。北京自古就是五方杂处之地,天长日久,世代融合在一起的居民们在吃食上便形成了自己的传统习惯,相应地在北京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各种饭庄。  过去,北京有名的大饭庄有八大居、八大堂、八大楼、长安十二春等。东来顺的爆烤涮、砂锅居的一百零八样,同和居的大豆腐,厚德福的糖醋瓦块鱼,全聚德的烤鸭子,玉华台的水晶虾饼,东兴楼的乌鱼钱,正阳楼的大螃蟹等等,都是让人垂涎不已的美食上品。  厚德福的瓦块鱼做得别有特色。一块块炸黄了的鱼,微微弯着作瓦片形,上面浇着一层稠粘透明的糖醋汁,撒一些姜末,可说是色香味俱佳。  正阳楼的螃蟹可说是一绝。个儿头比别的家都大,买到店中养在大缸里,浇上蛋白催肥,一两天之后才应客呢。每个客人,一尖一团也就差不多了,然后补上一碟烤羊肉夹烧饼吃,酒足饭饱之后,再来一碗氽大甲。这汆大甲就是高汤煮开了,放一些剥开的蟹爪肉,盛起来,撒上青菜、胡椒和切碎的回锅油条,味美绝伦。炸虾球,北京锡拉胡同玉华台的杰作,和一般的炸虾球不同,一定要用白虾,为的是做出来颜色纯白。七分虾肉三分猪油,剁碎,不要碎成泥,加点黄粉、葱、姜,捏成圆球,按成小圆饼,下锅炸。炸出来白如凝脂,温如软玉,入口松而脆,蘸椒盐吃。  此外,北京的风味食品也是数不胜数,各有特色。像什么月盛斋的烧羊肉,天福号的酱肘子,门框胡同的酱牛肉,穆家寨的炒疙瘩,馅饼周的馅饼,一条龙的饺子,同仁堂的药丸子……不不,这个不算风味食品,不过要是这些好东西吃太多了,不好消化,您真得买点药丸子调理调理。  除了饭菜上各有独到的处理之外,北京饭庄里的伙计也都是训练有素的老手。从剥葱剥蒜的小力巴,熬到独当一面的跑堂,至少得三十岁左右。  跑堂的对待客人,要亲切周到而有分寸。一推门,进来俩吃饭的。伙计赶紧迎过来:“先生,您来了,里边请,看座!”坐下了。伙计先把桌子擦几遍,其实刚擦的,故意擦,让您心里痛快。  倒上茶,让您喝着。“先生,吃点什么?”其实这二位吃过饭了,为的借饭馆谈点生意。“来盘酱肉,一个干炸丸子,吃面,要个汆丸子白菜汤。”“是,您哪。”  等会菜上来了,等您吃得差不多了,他额外地端上一个粉条拌白菜。  二位一看:“嗯?没要这个呀?”  还没等问呢,他先说啦:“二位,这菜我敬的,您尝尝,凉滋滋的有意思。”  二位一尝,不好吃也得说好吃呀,人家敬的,不能辜负人家一片好心哪。  “嗯,不错。”  吃了两口不吃了,怎么?除了咸就是酸,有什么吃头?  “好,算账。”  “二位,吃好了?”  “嗯。”  “好,您哪。”  先不算账,先把那盘菜端下去,干吗?等会再来了吃饭的,加点粉条又敬一回呀!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民以食为天(2) 作者 : 郭德纲   “二位,没吃多少,算我候了。”  “别价,算算。”  “好,酱肉四毛八,四两白菜二毛四,二毛四加四毛八是七毛二,丸子是五毛六,五毛六加七毛二是一块二毛八,四个面坯是一毛二,一块二毛八加一毛二是一块九毛五,”您一不留神他多算好几毛,“汆丸子四毛五,一共两块四,小费加一,一共两块六毛四。”  二位也没听明白了:“不贵,给三块,甭找了。”  “已经小费加一了,干吗还外赏呀?”  “算了,您敬了一个菜,这六毛喝酒吧!”  其实那拌粉条才八分钱。  “谢谢您了,外边听着,下来两块四,外赏六毛喝酒!”  这一声,连先生带小徒弟,厨房大师傅一起喊:“谢谢!”  这二位高兴,一边走一边说:“明儿,还上这吃来。”顺气呀!  可是饭馆伙计有时再客气再小心也出事。因为呀,在旧社会,上饭馆吃饭,还有那些地痞恶霸哪!不讲理,白吃白喝还打人!  这种人一进门,歪戴帽子斜瞪眼,大墨镜,胸口这刺着条龙,歪歪扭扭,离远处一看,跟画条带鱼似的。裤子口袋鼓鼓囊囊,跟掖着手枪似的,其实是在卖水果那刚抢了俩香蕉。  伙计赶紧过来,“先生,您吃点什么?”  “随便!”饭馆也不卖随便呀!  “您还是赏个话吧,叫他们好预备。”  “都有什么呀?”  “有炒肉丝炒肉片,炒肉丁炒肉块,熘鱼片,炸丸子,栗子鸡,宫保鸡丁……”  “行了,撑死我!来个干炸丸子,四两酒。”  “好,回头您吃什么?”  “合着你比我还急!一会儿再说。”  哪是吃饭,简直找怄气来了。  一会,炸丸子来了。夹起来一咬,其实咸淡正好,您看他那样,瞪着眼,撇着嘴,那嘴撇得跟小尿盆儿似的。哇!一吐,冲这样就值一手榴弹!  “嗬!你们吃盐不要钱呀!”  “怎么了?”  “咸了!你打算叫我吃盘丸子咳嗽三个月怎么着?你尝尝!”  跑堂的敢尝吗?  “要不,给您回回锅?”  “那不更咸吗?”  “给你放点汤?”  “那不成了丸子汤啦?”  “那……”  “换换!”  一会儿换个丸子。喝完了上饭菜,炒肉丝,酸辣汤,家常饼。  吃得差不多了,汤也快喝完了,一伸手,抄俩苍蝇,往汤里一甩,一和,苍蝇沉底了,那个苍蝇搁炒肉丝里了。  “伙计!”  “先生,什么事?”  “这是什么?”  伙计一看坏了,怕什么来什么。拿筷子一夹,搁手心里。乐了:“先生,葱花炸糊了。”往嘴里一扔,看你说什么。  流氓一乐,心说,有的,吃了!哼!我这汤里还有呢。拿勺一捞:“哎,这个呢?”伙计一看,哟!双的。“我看看。”“甭看,你一咽又改大料了!说!什么?”  “先生,他们没留神,苍蝇。”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民以食为天(3) 作者 : 郭德纲   “啪!”一个大嘴巴!  “哎,你打人!”  “打你还是好的。”  一乱,掌柜的先生伙计全来了。  “先生,甭生气,这顿饭我们送了。”  “没这么便宜!我不是吃饭不给钱的人。”其实他就是这人。  大伙一劲地央告:“得了,别生气。”  大摇大摆往外走:“我他妈上卫生局告你们去,三天甭开门!”  走了,哪上卫生局了?回家了!  饭店就怕这恶霸。可有的饭店伙计对这路坏人是怕,可对穷人他又势利眼!  没钱的人穿的戴的看得出来,一进门,那伙计斜着眼看:“找谁?找挑水的老李上后门。”  这份看不起人的劲儿。  “我不找人,吃饭。”  “哟!真没找错,找到饭馆吃饭来了。”  这不废话吗?吃饭不上饭馆还上棺材铺呀?  往这一坐,半个钟头没人理。其实也不忙,就不爱理,知道吃不了多少钱,给不了小费。  叫了二十多回,伙计过来了,说话那音儿从鼻子眼儿出来:“吃什么?”  “您这卖什么呀?”  “什么都卖,海参鱼翅,就是不卖窝头!”  “有饺子吗?”  “有。”  “来十五个吧。”  “十五个,吃的了吗?”  “啊?”  “吃多了可撑着!”  半个钟头,饺子端上来了,也没醋,也没蒜,饺子汤也没有。  “劳驾,来点醋蒜,来碗饺子汤。”  “嗯。”  醋蒜拿来了,一碗汤也端来了。“喝吧!多喝点,来个水饱!多蘸醋!出门往东别往西,往西呛风,别醋了心!”  这位也生气,干吗这么瞧不起人。“你别这样说话!给我来二两酒,来个炸丸子!”  “嚯!想开了,不过了!”  “你管得着吗?”  又等了半个钟头,炸丸子就来了,一看这色儿,全黑了,起码放了半斤酱油四两盐,没法吃呀!夹起一个一咬,差点没飞起来,这个咸哪,舌头都木了!  “劳您驾,过来看看。”  等了半天,爱答不理地过来了。“干吗?”  “丸子咸了。”  “咸了?烤白薯不咸!你们家吃过丸子吗?”骂上了。  “不,太咸了。”  “那怎么办哪?”  “您尝尝。”  “一天那么些座,都尝尝,撑死了!”  “要不,您给回回锅。”  “卖个菜回回锅,生意甭做了!”  “您给放点汤。”  “凉水多贵呀!你知道多少钱一挑呀?”  “真咽下去呀!”  “真吃不了?”  “真吃不了。”  “那算了,我也不勉强你,你走吧。”  “这菜钱?”  “你照给五毛钱,小费加一……”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北京洋车(1) 作者 : 郭德纲   北京洋车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人们的生活水平在逐步提高,这从咱们的交通工具上就可以略见一斑。  现在,咱们出门代步的有汽车、摩托车、自行车以至轮船飞机,可以说非常方便。但是,清末民初的时候,北京市内的交通工具,只有大车和轿车。随着四轮马车与人力车的发展,这种大车与轿车,也逐渐被淘汰了。  北京的人力车从1900年以后才有,因为是由日本传过来的,所以最初叫“东洋车”,后来简称“洋车”。  北京最早出售人力车的地点是西交民巷的起顺车行,一辆新车一百元。车的里外轮胎都是英国邓禄普的老头带。后来北京有了出赁人力车的车厂子,多的几十辆,少的也有四五辆。  车分黑白天两班出租。白天早晨出车,晚上六点收车。晚班车是晚上出车,夜里十二点收车。拉车的交车时,要交车份儿。赁车的必须有铺保或人保,如有损坏丢失欠车份儿,都由保人负责。  拉包月的,本家有车,管吃管住,一个月的工钱,大概是七块钱。如果拉车的自带车,那就得另外加钱。本家有饭局的时候,拉车的一次还可以得到客人给的两毛钱的饭钱。  拉散座的叫拉散儿。大多是到车厂赁车。一般的都在马路边上,或在大胡同口上搁车等座。  有的车还有脚铃、喇叭和电石灯。夏天有帆布篷,冬天有棉布篷。坐车的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太阳晒不着。拉车的,太阳晒着,汗塌儿湿着,西北风刮着,大雪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能歇着,赶上下大雨,淋得水鸡子似的,浑身打哆嗦。  北京人力车的车牌,是蓝地白字,可是东交民巷单有一百多辆白牌儿车,白地黑字,专拉外国人,受北京警察局管理。不是白牌车,不准在东交民巷揽座搁车。  民国十八九年的时候,北京的人力车大约有几万辆。当时的警察局想了个生财之道,做了号坎儿,上边印号码,通过车主卖掉。不穿号坎儿的不准拉车。号坎是用一尺多次蓝布做的,既小且薄,大个子穿不下,只好搭在肩膀上。号坎卖完,穿不穿,警察局可不管了。一件号坎儿,连工带料,不过三毛钱,警察局每件要五毛钱,号坎的钱出在谁身上?车厂主有主意,以此为由涨车份儿,拉车的倒霉!  过去,凡是拉车的全是穷苦人,跑一天,挣一家人的饭。有的人早上六点出去了,到下午六点回来,才挣二毛钱。有的人早上八点出去,下午四点回来,挣六毛钱。有的人早上十点出去,下午一点回来,挣两块钱。有的人,中午十二点出去,十二点十分回来,挣一百钱块,怎么呢?他把洋车卖了!  拉洋车,既是个力气活,也是个技术活,外行拉不了。我有一个亲戚,论着是我的舅爷,在旧社会的时候,拉过一回洋车,闹了一场笑话。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北京洋车(2) 作者 : 郭德纲   舅爷是农村人,日子太苦了,实在生活不下去了,想进城找点活干。通过一个亲戚又找了朋友,这朋友是车厂主,专门赁车。一听我这位舅爷想拉洋车,看了看我这舅爷,直嘬牙花子。怎么呢?大六月天,舅爷还穿着棉袄棉裤呢!这条棉裤,光棉花二十多斤,白天穿着,晚上脱下来顶门!拿它当顶门杠用,您说这棉裤多硬吧!冲这身打扮,又是外地人,北京路不熟,拉洋车准挣不着钱。给车吧?赔钱;不给吧?又碍着朋友面子。一想:“干脆,这么着吧,都是关系不错,也甭给钱啦,要是愿拉,有一辆车,您弄走吧!”“车在哪呢?”“在房上哪!”啊!房上了!您琢磨,好车能搁房上吗!赶等拿下来一瞧哇,这车太破了。车厢板也散了,左右两个车轮,一个有胶皮,一个没胶皮。前边车把就剩一根,短一根还没横梁,太破了。舅爷一看,“得,破点破点吧,回家俺收拾收拾吧。”把这堆破烂弄回来,开始归置。一个车轮没胶皮,没有没有吧,凑合了。找根扁担当车把,拿麻绳捆上,前边横梁找根拐棍,系上。车厢板散了,得钉上,找了几个钉子。你倒找点小钉子啊,他可好,找这钉子,二寸!这么大个。扶好了,咣咣钉上,好么,钉反了,钉尖冲上,整在座上!也没砸下去,上边铺块麻袋,收拾好了,上街了!  别人拉车都找热闹地方,他可好,又不认识道,还找一个死胡同,往那一蹲。谁找你呀!别说,真有这没眼的,打胡同里出来一个男的,一看:“哟!正好有辆车,哎,洋车,洋车!”舅爷还纳闷呢:“到底是北京,怎么人名字还有叫洋车的?”谁名字叫洋车啊!这人到跟前:“哎,说你了,走啊!”“哦,叫我呢,我也不叫洋车啊?先生,去哪?”“火车站。”“上车吧!”多大胆,哪都不认识,上车了。这主一上车,“嗯,你稳当点,我坐下啦!”“坐吧。”这坐车的块儿也大,二百多斤,“咣”一坐,“噌”又起来了,“我的妈哟!疼死了!”怎么了?哎,车座上刚反着钉了一个大钉子,尖冲上。这主一看:“嚯!这么大钉子!也不砸砸。”这位下车捡块砖头,咣咣一砸,砸下去了。又坐好了,“嗯?你这车陷里边了?”“没有啊!”“怎么一边高一边低呀?”“您不知道,这边车轱辘没胶皮!”“嗬!我说的呢,快走!我等着上火车呢!”“好嘞,走!”舅爷从外边往车里迈,先把腿搬进来,怎么?棉裤太沉!一抄车把,悠悠悠悠!真快!快是快,见高不见远!往起蹦,棉裤太坠得慌,一起一落。坐车的主一看:“哟!这轧面条呢!”好容易上了街了,瞎跑,坐车的说:“你倒快点!”“还嫌慢哪!”“太慢了!”“你下来拉着我,我不嫌慢!”这不抬杠吗?坐车的一看,火车也误点了,干脆,你拉着我跑吧,反正你也不认道,今儿晚上旅店钱省了。这主掏出一条手绢,往脸上一蒙,睡了。这招太损了。舅爷也不认道,可着北京四九城转上了。跑着跑着一看,不远有人过马路,你倒是慢点呀,他可好,慢不下来了,自己嘴里嘀咕:“离着不远了……我看你要找倒霉呀……越来越近……你倒是躲开呀……非撞上不可呀……到跟前了……还有十步……五、四、三、二、一。”“咣”,这下撞的,这人吧唧就趴下了。舅爷还说呢:“怎么样!撞上了吧?”这人起来就急了:“你怎么拉车!”一抬手就要打他,这个躲挨打,也是技术,要是别人,一低头,就过去了。舅爷不懂呀,一看手来了,他手里握着车把呢,一抬手,拿车把一挡,这人手正打在车把上。“哟!真疼!”舅爷乐了:“哈,没打着。”这时候,后边过来一个人,一抬手,啪,给他一嘴巴,舅爷傻了:“你怎么打我呀!我也不认识你。哎,看你眼熟呀!你!哎,你不是坐车的吗?你怎么回事呀?”“我怎么回事!你扬车把,我摔后边去了!”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药铺与庸医(1) 作者 : 郭德纲   药铺与庸医  有这么句话: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有了病要抓紧治病,养病如养虎,虎大要伤人。  自民间传说,神农尝百草以来,世间便出现了医生这个行业,也出现了药铺这种生意。  北京的药铺以西鹤年堂为最早,始于明朝。但西鹤年堂曾多次更换铺主,而开设时间稍晚的同仁堂却一姓相传信用昭著,至今仍享盛名。  同仁堂药铺的主人姓乐,几代人都是郎中,以行医卖药为业。乐尊育是乐家的第四代,曾在太医院当过差。由于他“秉性朴诚,居躬简约”,因此,乐家由他开始发迹。至于乐家何时开设同仁堂一事,乐家十世人乐印川之孙在药目中说:“于康熙壬午岁在京都正阳门外大栅栏南设立本堂字号。”康熙壬午岁是1702年,因此,同仁堂药铺从设立到今天,约有三百年历史了。  同仁堂盛名长久不衰,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昔日它与清代宫廷和官府建立了特殊的关系。晚清时,西太后下诏,让同仁堂直接为宫廷制药,所以同仁堂得到特殊的优惠待遇。它之所以能享誉长久,还与它的药品质量有着密切的关系。在六十年代曾经发现了一批保存了几十年甚至百多年的同仁堂中成药,这些药香气浓郁润而不干,就跟近期制作的一样。从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同仁堂的药品质量了。  同仁堂制作丸、散、膏、丹、药酒之方,都是经过名医审定和实践后才确定下来的。  同仁堂制药选料很严。从选料上看,什么地方产什么东西,是和疗效有密切关系的。比如,红花得用藏红花,本地的草红花不行,陈皮得用广东的,咱们这的那叫橘子皮,您得上土筐找去。此外像什么青海大黄、陕西当归、四川黄连、山东牛黄、广西肉桂等等,都是专门收购地点。  除了在选料上下工夫外,在制作成药过程中,严格按照古法炮制。乐家的祖训是“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由于同仁堂的用药考究信用昭著,所以在北京可以说是家喻户晓。  城里的人看病都认大药铺。可是出了城呢?农村里有人病了也好办,有“卫生院”,卫生院治不了转县医院,县医院治不了转市医院,市医院治不了,转省医院,省医院治不了可以请专家会诊,专家会诊也治不了,那……那就转火葬场吧!  现在医院、药店遍及城乡,治病方便。在旧社会,农村人得了病,困难了怎么办?没医院哪!那年月,有一种冒牌大夫,连扎针带卖假药,钻空子。清光绪年间,有这么一个冒牌大夫卖假药,穿得挺文明,长袍短褂,有个药箱子,还自己不背,雇一个徒弟背着,“雇”个徒弟?对了,不是收徒弟,收徒弟跟他学什么呀?学治病,连自己还不会呢。  临时雇个小孩,十二三,大了不要,太大就懂事了。俩人一进村,找个人多的地方,他拿一个串铃,一摇,说上了:“众位呀,敝人初到贵宝地,我是祖传世医,专治头疼腿疼、腰疼、膀子疼、食积、奶积、大肚子痞积,百病全治,扎针奉送,开方子不要钱了。”  过来个老太太:“先生,我有个小孙子,受了风了,能治吗?”  “拿手的。”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药铺与庸医(2) 作者 : 郭德纲   一进屋,这小孩四五岁,惊了风了,手脚直抽。  “这是我的小孙子儿,您看能治吗?”  “病治有缘人。不要紧,我这有祖传的八法神针。常言说,扎针拔罐子,去了一半子。得扎针,一针下去,就行了。”  “那敢情好,孩子躺半年多了,您扎吧!”  “行,一针十元钱。”  老太太赶紧拿了十块钱,他接钱来往腰里一揣。  “徒弟,把药箱子拿来。”  打开箱子,拿出一根针,六寸多长。什么针?烧鸦片烟的扦子。  老太太一瞧:“哟!这么大针?”  “别管了,这是八法神针!”  一挽袖子,把孩子裤腰往下一褪,左手一摸肚脐眼,往下按了按,右手把这针朝小肚子就扎下去了。拿手一捻针,捻不动,怎么?这针哪,也搭着劲大点,连炕席都扎透了。  老太太一看:“哎,这八法神针名不虚传,刚才孩子直抽,这会不抽了。”一摸脑袋,嗯,烧也退了,刚才烧的跟火盆儿似的,这会不烧了。往下一摸孩子心口,烧倒不烧,怎么冰凉?哦!死了!  这大夫把针一起:“这孩子跟我没缘。行了,人活百岁也是死,你们省心了。我说过一针下去,孩子就下地。”  “这么个下地呀!”  “这是十块钱,给你。徒弟,咱走!”  “走,哪去!打官司吧!”  老太太抱着死孩子,拽着卖野药的,奔县衙门了。  知县一听,来打官司的,升堂。  老太太抱着死孩子上来:“老爷,做主吧!小孩子病了,来个卖野药,一针把孩子扎死了。”  老爷一看这针,“带卖野药的!”  卖野药的上堂:“老爷,饶命吧!”  “你卖野药几年了?”  “老爷,我不是卖野药的。”  “你是干什么的?”  “教书的。”  “教书的为什么扎针?”  “因为我瞧些个医书,这孩子病了,老太太找我去了。他的病根本就不能治了,老太太直央告我,死马当活马治,其实我不扎针他也得死,老爷恩典吧!”  知县一听,说得挺好,可一看不对,教书的满脸书生气,这小子满脸野气!  “既然教书的,我这有个对子的上联。你对上下联,你就是教书的;对不上,偿命!”  “老爷,您说吧!”  前两天,有个人送给知县三匹黑缎子,老爷就拿这个出题。说:“三匹天青缎。”  他一想:“六昧地黄丸。”  老爷一听,还可以,挺工整。  “好,这个算你对上了。再听这个上联:上堂鼓,下堂鼓,左五右六。”  “我对:紧伤寒,慢伤寒,阴七阳八。”  “行呀,听这个:新官到任上打一把金顶红罗伞。”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药铺与庸医(3) 作者 : 郭德纲   “我对:旧病复发下用两副乌鸡白凤丸。”  老爷一听,怎么净药丸子?一定是个卖野药的!一拍惊堂木:“胡说!”  “闹汗。”  “放屁!”  “着凉。”  “滚下堂去!”  “另请高明。”  “干什么的?”  “卖野药的!”  知县这个气:“画供!抵偿。”  “老爷,罚了不打,打了不罚,我又对上下联了,怎么还偿命啊?”  老爷一听:“好吧,死罪已免,活罪难容!押下去,游街示众。”  游街怎么游?穿一个大白坎肩,写上罪状,还得让他背死孩子,手里敲着铜锣:“各位乡亲,如果谁有病,可别让我治呀,我没有真能耐,一针把人家孩子扎死了!这么长的针哪!”  “嘡嘡嘡——”一通喊。  刚走了俩村,他不背这孩子了,让徒弟背,跟这两班头商量:“二位头,我背不动了,这么办,我光喊行吗?这死孩子叫我徒弟背会儿,孔夫子说过,有事弟子服其劳。”  他还找着根据了!  这徒弟十二三岁,背一个四五岁的死孩子,也有分量,往身上背,直打晃。游了两个村,小徒弟脸色苍白,直吐白沫。二位班头一看:“行了,别背了,一会这也玩儿完了。”  “哎,卖野药的!本来还应该再游,冲你这小徒弟怪可怜的,现在把你们放了,可不许再治病了。”  爷俩趴地下直磕头。往前走吧,刚过一个村,卖野药的说:“徒弟,背着箱子。”  他又把串铃拿出来了:“祖传名医,专治头疼腿疼腰疼,食积奶积大肚子痞积,百病全治呀!”  又来了!  徒弟说:“师傅,怎么还治病呀?”  “废话!不治病,吃什么?”  刚吆喝了两三声,也该着,旁边大门一开,出来个女的,四十来岁。  “先生,水臌能治吗?”  “拿手的!”  “进来吧!”  一进屋,炕上躺一个大胖子,四十多岁,肚子大得跟扣了一口锅似的。  这女的问:“先生,能治吗?”  “病治有缘人!这得扎针呀!”  小徒弟一听一哆嗦。  女的说:“先生,能扎好吗?”  “八法神针,一针下去百病全治,可是贵点,一百块钱。”  他想扎一针多挣点,干别的去。  “先生,太贵了。”  “八法神针,保好!”  “只要保好,给您!”  “拿来吧!”  女的拿出一百块钱,他接过来,一揣。药箱子拿过来,一开箱盖,把大扦子拿出来了。一撩大胖子衣服,对着肚脐眼,刚要扎……  小徒弟一看,扑通跪下了。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京城旗人(1) 作者 : 郭德纲   京城旗人  道德三皇五帝,  功名夏后商周。  五霸七雄闹春秋,  顷刻兴亡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  北芒无数荒丘。  前人播种后人收,  说甚龙争虎斗。  在中国历史这座舞台上,改朝换代如同是逢场作戏一般。昨天臣子弑君,今天父亲杀儿,明天哥哥宰兄弟,后天舅舅害外甥,一会儿媳妇当皇上,一会儿姥爷挤兑外孙子。历经了三国两晋唐宋元明,江山在人们手中争来抢去。明末,李自成起义攻入北京,末帝崇祯煤山自尽。后来,铜棍打死吴后部,刘宗敏霸占陈园园,山海关气坏了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嘛!吴三桂下沈阳搬清兵,九王爷多尔衮带兵入关,江山易鼎,改国号为大清。自清朝建立以来,在北京城也就多了一种身份特殊的人,这就是——八旗子弟。  八旗最早是努尔哈赤设立的,它是军政兵民合一的组织。所谓八旗就是正黄正白正红正蓝镶黄镶白镶红镶蓝。  北京的老人们都知道,北城的德胜门和安定门是正黄旗和镶黄旗居住。南城崇文门和宣武门,分别是正蓝旗和镶蓝旗居住。西城西直门和阜成门分别是正红旗和镶红旗居住。东城东直门和朝阳门,分别是正白旗和镶白旗居住。  清朝统治者历来对八旗非常重视,认为八旗是立国之本。因此,政府不惜用大量的财力物力,在经济上给予八旗官兵优厚的待遇。八旗官兵的开支,居然占去清政府总支出的一半以上。  八旗官兵除了定期领取定额粮饷之外,清廷还要分给他们份地。所谓“份地”都是清军入关后,在北京郊外通过几次强行圈占而来的土地,按规定每个旗丁授田三十亩,说起来,这都是百姓们的血泪田。  清政府企图在经济上给八旗旗丁享受优厚的待遇,以便使他们长期保持勇武精神,为大清效力。但事与愿违,享受优惠待遇的旗人,由于长期养尊处优,不少人养成了游手好闲的不良习气,而把“遵守祖训,保持旧俗”早就忘到“云南二条胡同”去了!  旗人由于钱粮丰厚,可以说是铁秆庄稼。所以旗人在“吃喝穿戴、规矩排场”上是非常讲究的。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京城旗人(2) 作者 : 郭德纲   在晚清的时候,虽然大清国势每况愈下,然而皇上吃饭也还是水陆珍馐八十一样。那些亲王郡王府第,每餐也不下几十个菜。每次饭后喝的茶不是毛尖就是雀舌,而且用盖碗泡后,只喝一次,然后就把茶叶倒了,决不再续水。府里佣人把倒的茶叶晒干,每月光卖这个茶叶,就能挣二三十两银子。  进少支多,入不敷出,几乎成了清朝末年旗人的真实写照。这些旗人无生计可做,真是成了些无事可做的人。等待他们的只有破落一途。破落的旗人下场凄惨,颜面难顾,实在是难以入目。不过,在清朝兴旺时候,旗人的规矩礼节,排场派头可是非常讲究的。今天,咱们就讲一个旗人的故事……  嘉庆年间,北京东城根小哑巴胡同住着一个姓曾的京官。弟兄九个,他最小,人称九老爷。曾九老爷既是京官又是旗人,那个派头儿就甭提了。特别是他对跟班儿的,处处要规矩,半句话答不好,非打则骂。北京干听差这一行的,都知道九老爷不好伺候,无论给多少钱也不给他干。这一下,可把曾九憋坏了,过去他出门或是会客,或是玩儿,后面总跟着两三个跟班儿的,如今九老爷成光杆了!  这一天四月十三,他忽然想起来了四月二十是他的盟兄弟——住在西城根儿坛子胡同的闷三老爷家里办喜事。他必须得贺喜去。可是没有跟班的,叫赶车的拿着拜匣充跟班的?那叫人家看见还不笑坏啦。情急生智,对!曾九想起一个人来。谁呀?在乡间给曾九家看坟的赵二有个儿子。九爷叫他,敢不来吗?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一部分 京城旗人(3) 作者 : 郭德纲   赵二的儿子,小名儿叫三儿,十七八岁。为人忠厚老实,不爱多说话。曾九看他那老实样子,就管他叫“傻三儿”。其实傻三儿是哑巴吃饺子——肚里有数。傻三儿他爹给曾九看了一辈子坟,种了一辈子地,活活累死了。曾九欺负三儿傻,说:“三儿,你爹死了,这些活归你干,地也归你种,秋后甭交钱,交粮食吧。”“那,交多少粮食呢?”“你呀,把地上边的都给我送来,地坡下边的你自己留着。”三儿点头说:“好吧。”等到秋后收了粮,三儿把地上边的用车拉着给曾九送来了。曾九一看,差点气死,原来,三儿没种别的庄稼,全种的山芋,他把山芋蔓子都给曾九送来了。干生气没办法。“那什么,过年咱俩换过来吧,你留地上边,我要地下边。”三儿说:“也好。”等到第二年秋收,三儿又拿车拉来了,曾九一看,差点气哭了,这回种的高粱,他给曾九拉了两车高粱根子来。曾九说:“明年我要地上地下两头的,你留当中的。”过了年秋后,三儿又来了,这回种的是玉米,他把玉米留下。三儿送来两大车玉米根玉米穗儿。九爷气得在院子里直蹦,九奶奶直劝:“行了,别跟傻子生气。”曾九说:“他才不傻呢,我倒真是个傻子!”  这回短跟班的,曾九一想,干脆让三儿去,自己家门的奴才,省工钱。九奶奶一听省钱,也就答应了。  三儿来到曾府。九爷说:“三儿呀,我要提拔提拔你,机灵点,将来我在衙门给你挂个名字,比种地强!”三儿说:“是。”转天早晨,曾九梳洗已毕,头戴缨帽,身穿长袍,外罩八团龙褂子。穿戴好了,把拜帖礼单放在拜匣里,又拿出出门用的烟袋。这烟袋乌木杆儿,白铜的烟袋锅,翡翠的烟袋嘴。就这烟袋嘴,放在嘴里时,半拉脸都能照绿了,平常在家曾九舍不得用,非得出门的时候才用呢。曾九因为没跟班儿的,一个月没出门,今天一试,不太通气。“三儿,把烟袋通一通。”“怎么通呀?”“茶房门外墙上挂着一根通条,一通就行。”  三儿来到茶房,把烟袋嘴烟锅拧下来,也没抬头看通烟袋的通条,一眼看见了茶炉房通火用的火筷子。他抄起火筷子就通,通了半天没进去。一看,地上有个砸煤的锤子,抄起锤子把火筷子往烟袋杆里砸。这回可省事了,喀嚓!烟袋杆儿两半了。三儿吓一跳:“呀,两半了。”正发愣呢,九爷那催他,一抬头,看见墙上挂着一杆秤,那个秤杆儿长短粗细和烟袋杆儿差不多,伸手摘下来,解开秤钩秤绳,去了秤砣,剩下一根烟袋杆,这头安上烟嘴,那头安上烟锅,挺好,就是多点秤星。  一进上房,九爷骂上了:“怎么这么慢!快点,走!”赶车的早等着呢。九爷上了车,三儿问:“老爷,我坐哪呀?”刚才通烟袋慢了,老爷就生气,这会又傻问,老爷火更大了:“没你的座,跟着车跑吧!”由东城根到西城根当中绕过紫禁城,足有十五里路,等三儿跑到西城根,早累得喘不上气来了。 中国城市出版社 上一节 回书目回书目 下一章 第一部分 京城旗人(4) 作者 : 郭德纲   曾九带三儿到里边见了闷三爷。客厅里坐了很多人,大伙全起来打招呼,把曾九让在上座。三儿也不装烟,也不倒茶。别人都纳闷:九老爷今儿带的跟班怎么那么傻呀?别人给曾九倒了碗茶,曾九稍欠欠身:“有劳尊驾。”可是不能马上喝,这是派头。这时候,傻三儿跑得又累又渴,正想水喝,一见曾九没喝,他一伸手端起来了:“您不喝,我喝!”一扬脖儿喝了。曾九说:“放下!”“放下就放下!”曾九一看,茶碗见底了。心里气,可在别人家不能闹呀。气哼哼的:“来,装烟来。”三儿拿出烟袋,装上烟,把烟袋嘴递到九爷嘴里,这头燃了根火纸捻儿点烟。曾九一边跟别人说话一边嘬,越嘬越不着:“你点哪!”“我的火纸没离开烟锅哪!”曾九腮帮子都酸了,也没吸出烟来。“这烟袋你通了吗?”“通了。”“那怎么回事呢?”说着往烟袋杆上看,大伙也随着看。哟!怎么这么多星呢?这是什么呀?三儿说:“秤秆呀!”“哗!”大伙全乐了。曾九那脸都气紫了,大声喊:“滚回去!”三儿说:“回去就回去。”三儿来到大门外找着赶车的:“走,老爷叫我坐车回去。”赶车的刚把车卸了,听说回去:“好,回去睡他一觉。”于是套上车让三儿坐上去,一甩鞭梢走啦。  曾九在这玩儿了一天,天晚了,向主人告辞,一出门,嗯?车没了!扯开嗓子喊:“车!我的车哪?”有人说:“九爷,您的车回去了,那位管家坐车回去了。”曾九一听,气得直翻白眼,没法,走回去吧。这一走,可受罪了。他穿的官衣,袍褂顶子、翎子、朝珠,这种打扮一定得迈方步才好看,还不能歇着,跑快了成僵尸了。一步三摇走完这十几里地,到家门口,弯着腰跟拉痢疾似的,又好像犯了痔疮。九奶奶隔窗户一看:“哟,怎么哈巴哈巴成鸭子了?”赶紧搀进屋来,曾九连嘘带喘地把事一说,最后一伸脚,全是大泡。赶紧叫三儿。三儿一进门,曾九眼里冒火,跳下床要揍他,一欠身坐在炕沿上,两脚着不了地。九奶奶说:“傻小子!你怎么把老爷车坐回来了?看,这一脚泡,去找个修脚的,给老爷挑泡。”三儿说:“什么叫修脚的?”太太说:“就是拿刀子割脚指甲的。”三儿说:“上什么地方找去啊?”九爷真急了,也顾不得脚疼了,跳下床,“咣”,踢了一脚:“混账!外面找去!”三儿撅着嘴:“找就找,踢人干吗?”  找修脚的得上澡堂子里找,三儿刚进城摸不清,在马路上找起来了。一看,旁边有个马掌铺,有两个人正给马钉掌,一个人正用铲刀切马蹄子呢。三儿一看,哦,修脚的在这儿呢。“哎,上我们那修修去。”马掌铺的误会了,以为是钉马掌,就问他:“几个呀?”“一个。”两下里搭话就把个“人”字儿给忘了。人家又问:“闹手吗?要是踢人,我们就拿驴皮去,把它的上嘴唇拧上,它就不踢人了。”三儿说:“对!拿着吧,就爱踢人,我临来时,还踢我一脚呢!”钉马掌的赶紧带上驴皮、铲刀、锤子、钉子,上曾府来了。 中国城市出版社 上一节 回书目 第二部分 琉璃厂和猫蝶图(1) 作者 : 郭德纲   琉璃厂和猫蝶图  琉璃厂文化街,坐落于北京和平门外南新华街,东西走向长约一公里。这里没有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更没有灯红酒绿的舞厅酒吧。然而,有着二百年历史,历经沧桑的琉璃厂,自有它独特的风格。整条街一眼望去,蜿蜒曲折,古朴典雅,艺术地再现了昔日文化街市的魅人风姿。  琉璃厂,原名“海王村”,这是辽代城郊的一个穷僻小村。元代定都北京,开始在这里设窑烧制皇宫用的琉璃瓦,因而得名,窑址据说就在现在师大附中及第一实验小学处。  自清乾隆、嘉庆以来,琉璃厂街就为一种文化与艺术的气氛所笼罩着。  书铺、古玩铺、碑帖铺、南纸铺、古钱铺是琉璃厂街上的主要买卖。  经常涉足琉璃厂书铺的人会发现,即使是书铺中的一般人员,他们对图书也都有一套专门的知识和技能,而他们中的佼佼者,便是能博览群籍、著书立说的人。  古玩店是琉璃厂中又一大行业。主要销售有古铜器、古瓷器、古玉器、古画什么的。琉璃厂古玩店的兴盛,大致始于光绪庚子(1900年)以后。由于清王朝更趋衰败,不少王公府第破败,没办法只好把珍藏古物变卖。还有一层原因,则是庚子之后,洋人来此寻购中华古物日益增多,因此古玩业得以兴盛。当时,有少数的投机商为了牟取暴利,将珍贵的字画古玩盗卖给洋人,造成了文物史上不可弥补的损失。但是,也有更多的爱国商人,不惜倾家荡产,全力保护文物。今天,我就讲一个民国十四年(1925年)发生在琉璃厂的故事……  琉璃厂有一家儿古玩店,字号叫“文宝斋”。掌柜的姓魏,叫魏国宝。五十多岁,圆脸膛儿。长着一对小眯缝眼儿。别看眼睛小,眼力好,对鉴赏文物字画,尤其是字画,非常有研究。历代名画,在他眼下是一目了然,这是他三十多年来积累的经验,敢情经验丰富不在乎眼睛大小。  古玩行,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一笔买卖做成了,就许赚个万儿八千的。不像油盐店,从早上一开门闲不住,一分钱油,二分钱醋,忙乎一天,到晚上一算账,才两块六毛钱!  这一天,文宝斋一开门,进来一个小伙子,穿着打扮像从城外头来的,胳肢窝夹着一个油布卷儿,进门就问:“掌柜的,收画吗?”  魏国宝一听,噢,卖画的。“收,打开看看吧。”  这个人把油布卷往柜台上一搁。打开油布卷一看,里边是个黄布卷儿;等把黄布卷儿打开一看,里边是个蓝布卷儿;再把蓝布卷儿打开,里边是个红布卷儿……  魏国宝心说,这是卖画呀,还是变戏法呢?  打开红布卷,里边是棉纸;打开棉纸,现出一轴画。伙计过来,打开丝带,把画轴慢慢打开,魏国宝戴上花镜一看,“咝——哎呀,可了不得啦!” 中国城市出版社 上一章 回书目 第二部分 琉璃厂和猫蝶图(2) 作者 : 郭德纲   历史上有记载,北宋年间,宋徽宗画过一幅《猫蝶图》,两张一对,一张是“蝶飞猫扑”,一张是“蝶息猫卧”。为什么画猫蝶呢?古时候称呼老年人,八十为耄,九十为耋。猫蝶是耄耋的谐音,也就是长寿的意思。宋徽宗对画有研究,栩栩如生,画得好。传到明朝,明成祖给收藏起来了,画上有印章“永乐之宝”。传到清朝,乾隆给收藏在宁寿宫西侧的古华轩。画上盖有“乾隆鉴赏”、“古华轩珍藏”的印章。庚子年八国联军进北京,这幅画下落不明。  事隔三十来年,哎,今天,这幅画又出来了,卖画人拿的正是《猫蝶图》。可惜,只有一张,可一张也是无价之宝呀!  魏国宝把小眼睛瞪圆了,仔细地看了一遍:“真的!没错!”  “请问,这张画怎么传到您手上?”  “听我娘说,我爹参加过义和团,庚子年在京东廊房和洋鬼子打了一仗,这画就是从洋鬼子手里截下来的。”  “你爹还在吗?”  “我爹他还在——我就不卖画了!”  好嘛,大喘气。  “就这一张吗?”  “我拿画时,外边还包着一张。”  “也是《猫蝶图》吗?”  “是张灶王爷!”  咳!  “怎么?那张您也要?”  “不,不要!”  古玩铺收灶王爷干吗?  “老弟,这画要多少钱?”  “我娘说了,这是皇宫的东西,准值钱。越多越好。”他也没谱。  魏国宝一琢磨:“嗯,这画儿是值钱,要是两张就好了,两张一万块我全要。”这是心里想的,哎,他嘴里说出来了:  “嗯,要是两张,一万块我全要……”  卖画的一听:“那这一张,给五千吧!”  得,他听了个价。  五千块现大洋,当时也是个大价呀!柜上一时没有这么多,有心不收,一想不收,隔壁的古玩店“文兴斋”,东家是个外国人,要让他们收了去,准得国宝外流,说什么也得收。赶紧把柜上的一些古玩卖给同业,连柜上的现钱,凑了五千块,把画收进来了。收进这张还惦着那张,人家临走,他还嘱咐呢:“回家再找找那张,要有,赶紧送,那张灶王爷甭拿来了。”  魏国宝收了《猫蝶图》,轰动了北京古玩界。  这一轰动,麻烦了。琉璃厂的南边,虎坊桥,有家儿外国人开的“洋发银号”。经理叫甘瓦洛夫,叫别了就是“干巴萝卜”。这个“干巴萝卜”,表面上开银号,暗地盗卖我国文物,琉璃厂的文兴斋实际上就是他的收购点。“干巴萝卜”一听:“怎么着,魏小眼收了一张字画,嗬!我的文兴斋就在他旁边呀,文兴斋呀文兴斋,你白‘闻腥’啦!”要说花钱买,魏国宝准不卖,怎么办呢?急得干巴萝卜整天抓耳挠腮,连睡觉都拿大顶,把黄眼珠都急蓝了。哎,想出一个主意……  三个月之后。这天,魏国宝病了,感冒,头昏脑涨,四肢无力,两眼发花。哎,正这个时候打外头来个人,个儿不高,鸡胸脯罗圈腿,柿饼子脸,大嘴岔,煽风耳朵,塌鼻梁,窄眉毛,一对雌雄眼儿。什么叫雌雄眼?一个眼大,一个眼小,什么模样?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琉璃厂和猫蝶图(3) 作者 : 郭德纲   魏国宝一看他,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人是古玩行的偷机商,不少字画文物,都经他手盗卖给洋人。姓梅,叫梅亮新,可大伙都叫他“没良心”。您想,但凡有点良心,能干这吃里爬外的事吗?  一说话,还囊鼻:“魏掌柜,辛苦!”  魏国宝打心眼儿里讨厌他,可是还得支应着:“啊,有事吗?”  “有事,您猜,我有什么事?我呀,出了趟门儿,您猜,我上哪了?我上廊房了,您猜我买着什么了?买了一张画,您猜什么画?您猜……”  魏国宝这气:“好么,跑这猜谜来了!”  “没良心”说完之后,打开一幅画:“您看!”  魏国宝一看:“哟!”当时感冒好一半!  什么画?《猫蝶图》,收的那张是“蝶飞猫扑”,今儿拿来这张“蝶息猫卧”。两张正好一对。一看,所有的印章一个不缺。“没良心”等魏国宝看了几眼之后,赶紧把画卷上了:“听说您收了一张,我特地给您送这一张来,让您配齐了,一个整数,一万块!”  魏国宝一想,宋代名画失而复得,这是国家无价之宝,在“没良心”手里,早晚得倒卖洋人,这是国家损失。宁可倾家荡产,也得保住这幅稀世珍品。  “好!一万块,我要了,你先待会。”  魏国宝转身儿进后屋,把先收的《猫蝶图》用布裹好,夹着出门奔洋发银号了。  “干巴萝卜”一听,魏国宝要拿《猫蝶图》押一万块,高兴,赶紧迎出来了。  “啊,魏先生,听说您需要一万块钱,太不凑巧了,近来银根奇紧,我们不往外借款啦。但是魏先生可以例外,连利钱都不要,不过,只限三天。”  魏国宝一听,三天!三天不来赎,这画就归他了!好厉害!原想把画押这先倒一步,可三天上哪凑一万块去!不买那张就麻烦了,干脆,先押一万块,买过来再说,硬头皮接过一万块钱。  回来之后,“没良心”又变卦了。  “哎,魏掌柜,我想了,这画我不卖了。”  “啊!你什么毛病?属外国鸡的,一会一变。”  “这样好不好,一万块,我把画先押在这,三天之内我拿两万块来赎,怎么样?”  “我不信你这鬼吹灯的事!”  “三天之内,我不拿两万赎,这画归您!”  魏国宝一想,这小子玩什么花活呀,等一万块钱用?又投机倒腾去!不然的话,干吗三天出一万的利钱赎?再一想,弄一万块钱也不是容易的事儿哪,到时候他不来赎,画归我,不吃亏,真来赎,白赚一万块也不错。  “好,后天下午,你来赎画。”  “行。”  立完字据,“没良心”拿钱走了。  魏国宝把画打开,这会有时间了,慢慢品,品着品着,魏国宝一拍桌子:“哎呀!上当了!”  账户先生吓一跳,“噌!”把账勾了。  “您怎么了?”  “输了眼了,假画!”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琉璃厂和猫蝶图(4) 作者 : 郭德纲   “假的?!”  “《猫蝶图》一共二张,咱们那张蝶飞猫扑,画的早晨,他这张蝶息猫卧画的中午。早晨猫眼睛‘圆瞳’,犹如杏核儿,中午,猫眼睛‘立瞳’,竖成一线。你看,这张画上的猫,中午猫眼圆瞳,赝品——假画!”  其实,这件事,就是“干巴萝卜”指使“没良心”干的,为的到时候,两下一挤兑,真画就归他了。  魏国宝想了一宿:“干脆,这么着!”  第二天,魏国宝请客,宴请古玩字画界的同业。人齐了,他拿出一张画儿,大伙一瞧,哟!《猫蝶图》。  “各位,兄弟从业三十余年,不料,押进一张假画,今天,我跟大伙辞行,我歇业不干了。”  把画一卷,划火点着烧了!一拱手。  魏国宝走了。  他一走,大伙可议论上了:“画烧了,明天人家来赎怎么办?”  “咳,你糊涂,有赎假画的吗?”  大伙都认为不会来赎了。可第三天下午,“没良心”来了。  魏国宝一见“没良心”,心说:“你真没良心!”  “没良心”乐不叽儿的掏出两万块钱:“魏掌柜,我赎画来了,二万块在这儿。”  “咱们商量一下,这画卖我吧。”  “行!给个价吧!”  魏国宝伸了仨手指头:“这个数。”  “三万?”  “嗯,多……”  “三十万?”“多!”  “三百万?”“多!”  “还值得多?”“你要得多!”  “那值多少钱?”  “三毛钱。”“啊”?  “没良心,你造假画的功夫差远了!”  “真画也好,假画也好,给多少钱不卖了!”  “啪!”把两万块钱跟字据,一拍:“姓魏的,拿画来!”  正这个时候,门外汽车响,“干巴萝卜”进来了,手里托着画。  “魏先生,怕您太忙,没时间,特意先把画送来了,一万元准备好了吧!”  魏国宝一伸手先把画接过来,打开一看,不错,是自己的《猫蝶图》完好无损!从“没良心拍到桌子上了二万块钱里,给了“干巴萝卜”一万,剩下一万和这张《猫蝶图》交给账房先生收好,然后把字据拿起来,一撕,转身进屋拿出一卷画,冲“没良心”:“既然不卖,拿走吧!”  “嗯?你不是烧了吗?”  “我不烧,你能来赎吗?烧是烧了,可不是这张。”  “干巴萝卜”沉不住气了:“那是……哪张啊?”  “前天晚上,看假画气得慌,我仿照着也画了一张,画好一看,不满意,昨天,给烧了!”  “干巴萝卜”一听:“魏先生,画得不满意你给烧了,要是画得满意呢?”  “要是画得满意呀,我就上你那再押一万块钱啦!”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昆明湖泥打西太后(1) 作者 : 郭德纲   昆明湖泥打西太后  颐和园是万寿山和昆明湖的总称。位于北京西郊,是我国著名的古典园林。  颐和园有悠久的历史。八百年前女真贵族建立金朝时,就在这一带修建过“金山行宫”。明代中叶以后,这里成了文人墨客饮酒赋诗的胜地,有个叫王英的学士留有“好景斜阳湖山景,芙蓉千叠映回波”的诗句。乾隆年间,乾隆帝为母庆寿,在瓮山上修了个大报恩寺,改瓮山为万寿山,园名改为清漪园了。慈禧太后垂帘听政之后,为了满足个人享受,巧立名目,挪用海军经费重修此园,并取“颐养冲和”之意,将园名改为颐和园。光绪二十年(1894年),慈禧六十寿辰时,光制作衣料耗银三万八千多两,只图在园内作威作福,穷奢极欲,哪管内有饿殍遍地,外有强敌压境。转年,她签订了割地赔款的“马关条约”。于是有人在北京城门上写了一幅讥讽的对联,上联是:“万寿无疆普天同庆”,下联是:“三军败绩割地求和”。十年之后,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清廷签了“辛丑条约”之后,西太后又要大办七十寿辰,民间又出现了更深刻的讽联,上联是:“今日幸颐和,明日幸海淀,后日再幸西长安,亿万民膏血全枯,只为一人歌庆有”;下联配:“五十割台湾,六十割旅大,七十又割东三省,数千里版图丧尽,禧后万寿祝疆无”。辛辣的讽刺,是广大人民对这位独裁统治者的鞭挞、抨击。可在当时,包括贵为天子的光绪皇帝也不敢对西太后说一个不字,平民百姓更只能心中不满,谁敢随意言表啊?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西太后挨打的故事。这也许是这位老佛爷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挨打……  光绪十二年(1886年)六月,清晨起来,总管大太监李莲英来到前殿,高声喝喊:“西太后老佛爷旨下,五府六部,三公九卿,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公爵、将军、都统、副都统、参领和佐领都统,大小臣工、满蒙汉各衙门官员听着:京师连日大雨,河道出槽,为叩谢上苍普降甘露,满朝文武沐浴更衣于未时一刻,随驾往万寿寺降香啊!”  旨意一下,有人就报入了淳王府。这位王爷乃当今天子光绪皇帝的叔叔大爷。光绪是七王爷所生,过继给老四咸丰,这位淳王奕淙是排行第五,自然是皇帝的叔叔大爷了。五王爷外号叫疯子五,此人生来性情耿直刚强,不爱在朝中揽权,却专心民事,出没于市井酒肆,听百姓的怨言苦语,找权贵的别扭。不说一般王公显宦怕他,就连一国至尊西太后,对这位直言快语的小叔子也奈何不得,只得背地叫他疯子五。  五王爷听当差的禀报,不由得怒气上冲,骂道:“老刁婆呀,老刁婆!你在宫中不安分还则罢了,公然带领文武百官招摇过市,我皇家体统何存?难道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去阻谏吗?真真气死我也!也罢,我不免趁此机会,拿他个不遵祖制的罪名,我耍她一番,叫她哭笑不得!”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昆明湖泥打西太后(2) 作者 : 郭德纲   不表五王爷,单说满朝文武,听了旨意,暗暗叫苦。这时,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李莲英高声喊道:“轿子提到宫门伺候。”西太后的轿子十六个人抬,头里八个,后头八个,轿顶是金的,上有凤凰,这叫十六人抬金舆大轿。  西太后上了轿,轿一着肩,轿班儿飞跑出宫。九门提督传旨净街。净街的官,手拿“黑红蟒”,就是两丈多长的皮鞭,上面绑着黑红布,“啪啪”抽着,口中喊道:“车马停蹄呀!行人止步呀!工商店旅,落幌光铺呀!男女老少闪开大路!家家关门,户户闭户,错过时辰重打八十!不得有误呀!”  夏天,卖煎饼的、大碗粥的、窝头的、豆腐脑的,早起预备很多东西。这一下关门上板,等西太后回宫之后再卖,天也黑,包子也馊了,馒头也臭了。这做小买卖的,只说是图点蝇头小利养家糊口,您说容易吗?  一路上文官坐轿,武将骑马随在轿后,闪电不敢眨眼,打雷不敢低头,一万三千多连人带马全成落汤鸡了。  转眼来到万寿寺,一时钟鼓齐鸣,齐声呼号,焚书捧表,答谢上苍。诸事已毕,升平署的官员将西太后一千人打扮齐整。升平署专管优伶演戏之事。西太后扮成了观音菩萨,李莲英扮成了韦驮,金盔金甲,洪状元之女扮成龙女,手捧净瓶。一行人来到昆明湖上船。船上早已清音雅乐,丝竹悠扬,船中冉冉升起金色的九品莲台。观世音升座后,众文武三呼万岁。老天爷不助兴,风雨大作。莲台上有黄盖遮掩,雨打不着,只是苦了随行的官,好在今天他们早就豁出一身湿了。  这时,一个官出班奏道:“老佛爷真是龙行有雨呀,您这一出宫——”话未说完,西太后不爱听了,心说,我算哪门子龙?“哼!”这一哼,旁边太监把这官赶紧拉一边去。这位一慌,差点掉湖里。  又一个官出班奏道:“老佛爷九生九凤,慈德万世。”“嗯。”“老佛爷天生金凤,凤德有威!”“嗯。”“真乃母仪天下,就是当年金轮圣神皇帝在世也——”“嗯?”这主正受宠若惊,洋洋得意地说呢,西太后一听把自己比成篡唐室的武则天了,一瞪眼:“滚!”这主吓得站不起来,连滚带爬地下去了。  还是李莲英会当差:“老佛爷,您在九品莲台普度群迷,德感众生,上苍有灵,当赐福于万民!”“嗯,吩咐开船。”“喳。开——船。”这时候,正刮东南风,西太后端坐莲台上,上有黄盖遮身,惬意凉爽,正是兴致冲冲,顺风而行,不久船到了骆驼脖。骆驼脖原是西太后父亲的坟地,当年他父亲就是在这里埋葬的。  这时,只听北岸高坡之上有人高声吆喝。西太后这么一看,有一人面如重枣,赤裸上身,花白发辫盘在头上。下身短裤齐膝。西太后心说:“何人大胆,赤身露体,大声喧闹?咦!看上去像疯子五,他要干吗呀?”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昆明湖泥打西太后(3) 作者 : 郭德纲   正在诧异,就听那人高声喝道:“喂,游湖的观世音!你看看这是什么所在?这是你祖宗的冥幽佳城,你该想想当初的贫贱!再看看你今天的娇纵!你有眼不视民间疾苦,有耳不听载道的怨声,大雨中饮宴游乐,歌舞升平,视王卿如草芥,戏群臣于股掌,你发的什么慈悲?施的什么恩德?救的什么苦难?我今天要打你这个偷天换日、娇纵轻狂、助恶害善、大逆大道的混世妖婆,看你还敢不敢无法无天!”说完,抓起地上黄泥,如金镖似的朝西太后脸上打来。西太后听完这话气得两眼直冒金星,正要传旨拿下,回头一看,韦驮、龙女早已不知去向,两旁的太监、宫娥、文武大臣皆呆若木鸡。  说时迟,那时快,接二连三的泥饼子飞打过来,直贴在西太后的脸上头上身上,文武官中有人还说呢:“这主准贴过饼子,看贴得多准!”  西太后张嘴骂道:“大胆……”话没说完,一块泥饼子,“啪!”正糊在嘴上,砸得西太后直翻白眼。  趁着岸上人换手的工夫,西太后说:“还呆着干吗?快拿下!”低头一看自己这衣服,不行,非人非神,难以治罪:“李莲英猴崽子,哪去了?”李莲英从莲台下出来,满身黄泥。  “老佛爷,朝服尚在万寿寺,船上只有几件便服。”  “速速更衣!”  宫女们扶西太后下莲台,梳洗更衣,约半个时晨,才草草穿戴齐整。撤去莲台,坐上宝座。这时,见船头一人身穿蟒袍,匍匐在地,正是五王爷:“给姐姐请安。”满族人把嫂嫂叫姐姐。  西太后一看,这气呀!心说:“我把你个五疯子,天大的胆!当着满朝文武面羞辱于我,现在装没事人。我穿戏装你光膀子,我换朝服,你又穿上马褂,哼!看你怎么交代!”  西太后说:“刚才高坡之上有一刁民,不避风驾,大声喧哗,赤身露体,有惊驾之罪,理当碎尸万段,我命太监捉拿,难道那人是你不成?”  “姐姐不问,我倒忘怀了。刚才我到弥勒寺降香,见到四大金刚、五百罗汉。唯独缺少观音,我一问和尚,他也慌了,说刚才还在,为何一下不见了,想是出庙了。我一想糟了,菩萨上街,倘有不肖之辈混杂其间,鱼目混珠,世道岂不大乱?常言说,龙王不在家,鱼鳖虾蟹乱行雨,何况帅不离位,佛不离台,我出庙寻找直找到骆驼脖,只见观音正带着韦驮、龙女游湖呢。我想身为菩萨,不佑万民,私离莲台游湖逛景,成何体统?统不得世道不振,民心惶惶,却原来她造的孽。我一生气,用黄泥打她一顿,直打得她滚下莲台才住手。正遇见太监传旨才知道,姐姐也在湖边游玩,姐姐,你说兄弟打得对吗?”  西太后一听,有苦难言,私扮观音,有违祖制,看来今天,没法子了。  五王爷说:“姐姐,还有事吩咐吗?”  西太后无奈何说:“没事了!”  “那我先行一步了。”五王爷转身下船走了。  西太后觉得头发昏眼发花,胃也疼,眼望对面湖山,叹道:“骆驼脖儿,你真是叶赫那拉家的不祥之地呀!”  李莲英奏道:“老佛爷,时辰不早,请回宫吧!”  “嗯,也该回去了。”  一路之上,人困马乏,旌旗披靡,仪仗不整,不似来时光景。  正是:  来如王母赴蟠桃,  去似锦鸡出泥汤。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范家店(1) 作者 : 郭德纲   范家店  咱们这部书名叫“话说北京”。所以它的包含范围就很广了,上自改朝换代,下至家长里短。也有宫廷争斗也有民间趣闻可以说无所不容。今天咱们就讲一段发生在老北京的故事……  北京前门里“同福楼”饭庄有一位跑堂名叫李鸣斋,家住在天桥那儿一个大杂院里,就两口子,媳妇也姓李。每天李鸣斋住在饭庄里,十天半个月才回趟家。家里就李大奶奶一个人,也没孩子。李大奶奶过日子很节省,而且她父亲活着的时候教过姑娘扎针灸。李大奶奶学得还不错,街坊邻居有个头疼脑热小灾小病什么的,扎上几针,哎,病也就好了。一来二去,李大奶奶会扎针在天桥一带算传开了。  这一天,大杂院门前停了一辆黑色的小汽车。从车上下来一个人,直接就奔李大奶奶这屋来了。一敲门,李大奶奶说:“谁呀?进来。”进来了,说话挺客气:“请问您这有一位会扎针的李老太太吗?”“咳!哪有李老太太呀,我就姓李。”哎哟?可找着您了!我们小姐病好几天了,听说您会扎针,无论如何也得给小姐治病。“小姐在哪儿呢?”“在汽车上,我们去抬。”“别,别抬。”怎么不让抬呢?李大奶奶心说,家挺破的,人家大宅门的小姐别熏着。“我拿着针跟你上汽车里看看去!”“劳您大驾。”李大奶奶把做活的大针在蜡烛上烧烧,算是土法消毒。那年头没有地方买现成的银针,她用的也就是纳鞋底子的大针。  来到汽车这儿,拉开门一看小姐,心里有底了:天热,中暑了。李大奶奶按着穴位,给小姐扎了几针,嘱咐来人:“记住,回去别立刻给水喝,晚饭以后,小姐如果感觉渴,再给她喝。回去吧。”来人千恩万谢,开汽车走了。李大奶奶也没往心里去,因为她给街坊四邻扎针治病全是尽义务,从来也没要过钱。  过了两天,那个人给李大奶奶送来两包点心。李大奶奶说什么也不收。那个人说:“李太太,小姐回家之后,当天就好了,这点心是老爷的一点小意思。您要是不收,我回去还得挨说。”李大奶奶一听,也只好收下。来人转身回去了。  等人走了,一拎这蒲包,嗯?不对,这么沉?两包点心不过二斤来重,这怎么这么沉?打开看看吧,打开一看:嚯!白花花现大洋,一包是一百块,两包二百块。那年头二百块现大洋是大数目。李大奶奶一看,这可不行,我可不要,赶紧往外追,汽车早没影了。又不知道人家叫什么,住哪,想还也没地方还去。哎,先放着吧,李大奶奶就把这二百块钱收在了箱子底啦!  这天六月二十八,同福楼饭庄修理炉灶,李鸣斋歇假回家了。李大奶奶一看丈夫回来了。挺高兴,赶紧挎篮子打算上街打酒买肉。李鸣斋说:“哎,我得换换衣服,你把换洗的找出来。”“咳,就在箱子底那了,自己找吧。”说完就走了。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范家店(2) 作者 : 郭德纲   李鸣斋打开箱子找衣服,翻来翻去。嗯?这是什么?硬邦邦,打开一看,啊?白花花现大洋!打小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心里犯嘀咕了:“自己家穷,媳妇家娘也穷,哪这么多钱?哎呀,我长年不在家,她年轻轻的守不住空房,招了野汉子了吧?不然,谁给那么多钱?对,就是这么回事!”他认准了。  这时候,李大奶奶买菜回来了,李鸣斋脸红脖子粗:“哎,这钱哪来的?”大奶奶一瞧心里明白了,成心逗他:“这钱?我挣的!”一句话气得李鸣斋直翻白眼,可不是你挣的吗!“你,你说明白了!”李大奶奶一看真急了,得,别逗了:“鸣斋,别生气,这是我给人家扎针挣的。”“胡说!扎针挣二百!我信吗?非让我揭你老底不可!我不在家你熬不住了,招了野汉子,对吗!”嗬,把大奶奶气的,“好,你说得对,怎么着吧?”“好,我走,给你们腾空,省得碍眼!”李鸣斋气冲冲地走了。李大奶奶也在气头上,可就没拦他,觉得两口子打架呗,过几天,寻思过来,自己回来也就没事了。没想到,出了六月,整个七月也没回来,眼看八月十五了,李鸣斋音信皆无。这下子,李大奶奶是“土地爷扑蚂蚱——慌了神了。”  李大奶奶来到同福楼的账房,冲先生一点头:“先生,我找我们当家的李鸣斋。”“什么?李鸣斋?不对呀,他辞工不干一个多月了。”先生一翻账本:“李太太,您看,大上个月,这写着呢,六月二十八,哦,想起来了。那两天柜上修炉灶,鸣斋回家工夫不大就回来了,叫我算账,说不干了。大伙都留他。他说上太原他舅舅那的大饭庄做事去。大伙一听,不能拦人家财路。这不吗?六月二十八走的。”李大奶奶心里话:“到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啦。”“啊,谢谢先生,我走了。”  回到家心里埋怨李鸣斋:“好哇,你不问个青红皂白,跑太原去了,好你走,我追你去!”可是细一想:“年头不太平,我一个年轻妇道人家,出门在外不方便。哎,干脆女扮男装。”正巧,院子外头过来一个剃头的。挑着个挑,手拿唤头,一边走一边打着。  李大奶奶喊上了:“剃头师傅,过来。”剃头师傅一看是年轻妇道高兴了,以为给小孩剃“胎发”。心里乐,按规矩,剃一个头给俩头钱。“哎,来了。”“挑进屋来。”“哦。”剃头的以为小孩怕凉,让屋里剃。挑挑一进屋,李大奶奶咣当把门关上了。剃头的一看,吓一跳,心说:“插门干吗?”“大嫂子,快把孩子抱出来吧。”“没有孩子。”“啊?那给谁剃呀?”“给我剃!”啊!剃头的吓坏了,大白天插上门,给女的剃头。不敢哪!  “大嫂,我不会剃女的。”大奶奶一瞪眼,“不会也得剃,要不剃,我就喊,说你强行无礼!”“别,别,我剃!”剃头的这倒霉呀,平白无故要揽官司。“好好剃!”“哎,奶奶。”都叫了奶奶了。“奶奶,您老人家来个什么头呀?”“背头。”“哎!”哆里哆嗦好容易理完了。李大奶奶一照镜子,还行。这才打开门,剃头的好像犯人遇大赦,挑起挑子就跑。刚出院子,又回来了。怎么呢?洗脸铜盆放屋里了,都吓晕了。  李大奶奶找了点热蜡油把耳朵眼堵上,又穿上丈夫的衣服,带上帽子,还真看不出来。嘱咐邻居看点门,买张火车票就奔太原了。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范家店(3) 作者 : 郭德纲   火车走走停停,到了太原。按地址找到鸣斋舅舅开的那饭店,一打听,坏了。这舅舅一个月前死了。再问问有没一个李鸣斋来过?伙计一听,有,可这人一听舅舅死了,转身就走了。李大奶奶一听,这怎么办呢?对,丈夫是干勤行的,肯定在饭店里,找吧,找遍在太原城,没有,干脆回去吧。磨磨蹭蹭,走到长辛店,天可就太冷了。这天,李大奶奶实在走不动了。抬头一看前边有个小店,门口挂一把爪篱当幌子,店家是个老太太,老头死了,没儿没女,开个小店维持生活。  李大奶奶是男人打扮,老太太挺客气:“这位先生,住店吗?”“啊,您这店什么字吗?”“我们这叫范家店。”有吃的吗?”“对不起,没有。”老太太,您这离车站近,再卖点吃喝,买卖准火。”“咳!我这么大岁数了,哪有精神操办哪!”李大奶奶一想:“丈夫不知下落,我回北京也没意思,这离北京也近,干脆,先在这落下脚,再想章程。”  “老太太,我也是孤身一人,想认您个干妈,帮您把小店办好,您看哪?”“好是好,添些吃喝也没本钱哪!”“咳,我有。”“好,孩子,你叫什么?”“我叫李鸣斋。”好么,冒名顶替,丈夫的名安自己头上了。“好,鸣斋,你看着办吧,我图个省事。”老太太上后边歇着去了。  李大奶奶粉刷客房,又找个伙计叫侯德庆,又蒸包子,煮面条,又跑堂。名字没改,还叫范家店。  这天头天开张。侯德庆蒸了两屉包子。可天气不好,西北风下大雪。哎,一推门,进来一位客人,不是别人,李鸣斋。  李鸣斋自从到在太原,一听舅舅死了,夹气伤寒,病在一家客店。钱也花完了,店主东把他撵出来了。一路上千辛万苦,好几天没吃饭,前心贴后心,老远就闻见包子味了。不管怎么说,先骗点吃的吧。  李鸣斋头发老长,满脸油泥,大雪天一身单衣,直哆嗦。侯德庆一看这位跟要饭的差不多。“客官,吃什么?”“有什么?”“包子烙饼面条炖肉。”“好,来两屉包子,六斤大饼,四碗面条,八碗炖肉。”侯德庆一听:“嚯!这位要撑死,跑这自杀来了。”端了两碟包子,一碗肉丝面,又加了一碗高汤。李鸣斋吃饱了直打饱嗝。侯德庆过来了。“客官,吃好了,八个铜钱。”“没钱。”“啊!没钱敢吃饭?”“大哥,实不相瞒,咱们同行,我原来在北京同福堂,这次太原投亲,没遇见,穷困潦倒。求您高抬贵手,以后我加倍奉上。”  侯德庆是个软心眼,可又一想,自己是伙计做不了主。“你说的是这么个理,不过我得问问掌柜的。”  李大奶奶在账房坐着,把鸣斋刚才的话全听见了。心里说:“冤家,几个月没见,竟混成这么个损德行!”  正想着呢,侯德庆进来了:“掌柜的,那个人的饭钱……”“德庆去问问他,姓什么?叫什么?为什么从北京出来?问问去!”“哎。”  侯德庆问李鸣斋:“掌柜的问你,姓什么,叫什么,为什么从北京出来?”  “我叫李鸣斋,我媳妇背着我招野汉子啦,我一气之下,才离开北京了。”  “哦,这么回事,看起来你那媳妇太不怎么样了!”  侯德庆赶紧跟李大奶奶学:“我问来了。他叫李鸣斋。”  “他为什么离开北京?”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范家店(4) 作者 : 郭德纲   “他那个媳妇太不是东西了!”  “别骂人!”  “该骂!他媳妇招野汉子!”  李大奶奶这气呀,“都这份上还冤枉我!”  “德庆,问问他,愿打?愿罚?”  “哎!”转身出来:“李鸣斋,你愿打愿罚?”  “愿打怎么样?愿罚怎么样?”  “啊……忘了问了。”  侯德庆又回来了:“他问愿打怎么样,愿罚怎么着?”  “愿打,扒光身子,绑在树上,浇上两桶凉水。”  “娘哎,不冻死了?愿罚呢?”  “愿罚留下来当伙计,每月八块大洋,现在先支四块,立刻剃头洗澡换衣服。”  李鸣斋一听:“愿罚!”  那是,傻小子才愿打呢!  侯德庆一回话,大奶奶说:“告诉他,头天上工有规矩,我有个老病根,头睡前得洗两小时脚,边洗边搓,多咱把我搓困了,还得陪我睡觉。问他去,要不答应,当时就打!”侯德庆心说,这可够要命的,赶明这位受不了走了,这罪还不得让我遭哇!  李鸣斋一听这规矩,直咧嘴,又一想,哎,端人家饭碗听人家管。一咬牙:“好,答应。”侯德庆说:“你真受得了?一年半载还不熬坏了?哎,人贫志短哪!”  李鸣斋剃头洗澡换衣服,天也黑了。大奶奶说:“德庆,把他领我屋去!”侯德庆心说:“这小子要倒霉!”“德庆,李鸣斋进了屋,你把门锁上,别让他跑了。他要跑了,今晚上你给我搓脚!”“不不,受不了。您放心,我宁可看他一宿,也不让他跑了!”  李鸣斋进了后屋,扎炕上就睡着了。大奶奶来到后屋,推门进去,呱嗒,落下门闩,插上了。侯德庆蹑手蹑脚来到窗户跟前,手指捅破窗户纸,大匠吊线单眼瞧,里边没点灯,挺黑。  大奶奶摸黑来到炕边:“你是愿罚的那位?”李鸣斋腾地坐起来了:“是!”“规矩你愿守?”“愿守。”心说不守行吗!  大奶奶摸黑上炕打开小包,拿出耳钳子带上,帽子摘了,这两个月头发也长了,外衣脱了,穿着花兜兜。一伸手把炕边柜上油灯点亮了。  窗户外边侯德庆借灯光一看,吓一跳,“娘哎,掌柜的是个妖精,怎么变成女的了!”  李大奶奶问:“李鸣斋,再问你,规矩愿守不!”“愿意。”“好,你回头!”  李鸣斋一回头,哟!自己媳妇!不由得百感交集,又羞又气。大奶奶数落上了:“李鸣斋,难为你七尺高的大老爷们,一顿饭欠几个铜板,就认可低三下四地给人家搓脚,等把人家搓睡了,你还得陪人家睡觉,你那男子汉威风哪去了?”  李鸣斋这时也告饶了:“得了,都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别臊我了!”  大奶奶气也消了,抿嘴一笑:“行了,鸣斋,上炕睡觉吧!”  侯德庆在窗户外头喊上了:“掌柜的,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您有什么规矩也得先尽着我来呀!”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牛尾巴的故事(1) 作者 : 郭德纲   牛尾巴的故事  风景如画的颐和园有很多名胜。镇海铜牛尤其吸引着中外游客,无不为它的精美造型和栩栩如生的神态赞不绝口。您仔细看一下,铜牛尾巴是断的。好好的,牛尾巴怎么会断呢?这里面有各种的说法,不过还有一种说法,说这牛尾巴让日本人给偷走了,是后来才给追回来的。  光绪年间,离颐和园不远,有个地方叫打煤场。打煤场这有家铜铺,就俩人。掌柜的叫王文元,自小学手艺,一手好铜活。带着自己的侄子王顺才,爷俩儿支撑着门脸儿。  这一年修建颐和园,从圆明园弄来一尊狻猊,摆在仁寿殿里头。  可不知怎么的,狻猊的前腿断了一只。西太后吩咐找手艺高强的铜匠来修补。一下子请来了很多铜匠,大伙一看全皱眉头。这活太不好干了,哪怕重新铸都行,可是照原样补上太难了。不是一锅化的铜,成色不一样,就是勉强补上去,一看也能看出来。  哎,有人就把王文元王师傅叫来了,王师傅看看活点点头,没几天交活了。要不说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哪!真有能耐,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后接上的痕迹。  嗬!这一下可给王师傅铜铺扬名了。人人都知道打煤场铜铺给皇上家干过活,手艺非凡哪。  这一天,眼看快到八月十五了。中午吃完饭,王师傅就说了:“顺才呀,下午我出去一趟。八月节了,我买了点月饼水果看看几个老主顾去。你自己照应一下吧,等天一擦黑,关门上板。”“哎,您放心吧。”  王师傅嘱咐完就走了。铺子里就剩下王顺才一个人,擦擦柜台、收拾收拾东西,赶等到傍晚,看看没什么事,正打算关门呢,哎,进来个人。这人个不高,一米四左右,小脑袋瓜,小平头,小胡子,小眉毛,小嘴,小尖鼻子,小黄眼珠,全小一块去了。  顺才一看赶紧打招呼:“哟,先生,您有事啊?”  这人一说话,舌头根子挺硬:“啊,我借你们的试金石!”  试金石就是专门用来测试鉴定金属质量用的,叫试金石。  顺才一听,赶紧赔笑:“先生,真对不起,掌柜的没在家,我做不了主,再一个试金石从来不外借。”  “不行!我和你们掌柜的是好朋友了。这次主要是家里有几件珍宝,想验一下成色。我就在前边住,咱们是邻居,借给我吧。”  顺才一听,邻居,又认识王掌柜,好吧,一伸手把试金石递给他了:“您可想着马上送回来,省得我挨说。”  “好,谢谢你,你的大大的好。”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牛尾巴的故事(2) 作者 : 郭德纲   这人说完话,拿起试金石转身就走。王顺才看着这人背影,觉着不对劲,看他这样怎么不像中国人呢?再说,这邻居怎么没见过呢?“不行,我得跟着瞧瞧。”  王顺才想着可就走出来了,把门带上锁好了。看着那人的背影,就跟下来了。  那么说这人是谁呢?  王顺才猜得一点错都没有,这个真不是中国人,是一个日本人。此人名叫海闪掩大郎。1900年八国联军入京的时候,他就随着日本军来到中国,后来一直就没回去。  自从海闪掩大郎一踏上中国的土地,他就对这片富饶的土地露出贪婪之相。他觉得中国什么都好,什么都是宝贝,恨不得自己这两手变成两把叉子,好搂东西。只要看见中国的宝物,无论是名人字画,还是古玩玉器,只要能弄过来就想尽一切办法,实在没辙,就偷,就抢。这些年有多少珍贵文物流落他手。腐败的清政府对此不闻不问,随意国宝外流。  除了各处搜集文物之外,海闪掩大郎还开了一家古玩铺,搜集这些奇珍异宝。不过有时候,他也经常上当。怎么呢?有人知道他是文物贩子,所以经常弄点假东西骗他。  有一个叫智多星的人,非常聪明,而且痛恨这种文物强盗,便总拿点东西骗他。  这天,智多星来了,一见海闪掩大郎:“海闪先生,我这有件宝贝,看看卖给您吧。”  海闪一听,宝贝!高兴了,看看吧。  “什么宝贝?”  “您瞧。”  智多星手里有个长棍儿,外边拿黄绸子包着,打开黄绸子一看,里边有根破竹竿。  “海闪先生,您看这宝贝。”  “这……这是什么宝贝?”  “哎哟,别摸,这东西乃无价之宝。”  “这是?”  “哎哟,要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来,您坐下,详细说说。”  智多星坐下,理了理胡子。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牛尾巴的故事(3) 作者 : 郭德纲   “要说这宝贝可有年头了。三皇治世,五帝为君,传到商朝。纣天子荒淫无道,信宠妲己,残害忠良,百姓怨声载道。此时出了一人,姓姜名尚字子牙,道号飞熊。自昆仑修道下山以来,时运不至。贩过牛羊,卖过米面,又在街头卖卜,乌砚台打死玉石琵琶精,惹下大祸,后来在渭水河边垂钓,愿者上钩。文王夜得一梦,梦见飞熊入帐,郊外打猎,必得贤臣。那一日,文王郊外打猎,偶遇武吉拦路。将文王引至渭水,见一道长白发白须,真乃仙风道骨。文王拉辇太子拉套,拉了八百单八步,到后来扶保周朝八百单八年,斩将封神,太公在此,诸神退位,这根竿就是当初太公垂钓的鱼竿。”  “哦!”  海闪掩大郎都听傻了,毕恭毕敬接过来:“先生,要多少钱?”  “不多,货卖识家,八百两银子。”  “好,我买。”  当下给了智多星八百两银子,把这根竹竿珍藏起来,准备送回国内。  “智先生,以后有什么好东西,还要送到这里来。”  “您放心,准送来。”  智多星心里这个乐呀,马路边刚捡的破竹竿卖他八百两银子。看来就得骗他。过了没几天,智多星又来了。  “海闪先生,我来了。”  “好,请坐,智先生又带何宝物啊?”  “哎呀,海闪先生,这可是无价之宝呀!”  智多星打开包,拿出一个破砂锅,都是泥,又脏又破。  海闪说:“这是?”  “哎呀,海闪先生,可别小看,这是无价之宝。想当年元顺帝无道,天下英雄纷纷揭竿而起。大丞相脱脱设下一计,召选天下英雄进京比武,在武科场中设下十条绝后计,要把天下英雄一网打尽。那时节,安徽朱元璋带领常玉春、胡大海等人进京比武。武科场中,多亏了怀远安宁黑太岁,打虎将军常玉春,他马跳贡院墙,戳枪破炮,摔斗跳台,扯天子半副龙袍揪袍捋带,酒泼太师,杯砸怀王,单膀力托千斤闸,解救了天下英雄。四爷朱元璋于万马军中闯出重围,来到荒郊,只觉得头又晕眼又花,扑通一声栽下马来。多亏了两个花郎乞丐见朱元璋面如重枣,凤眼龙眉,七孔朝天,面生黑痣,心知生有异相,必为贵人,便将朱元璋抬进庙中,架火烧锅,内放白菜豆腐残汤剩饭,美其名曰叫珍珠翡翠白玉汤。朱元璋吃后只觉得身轻气爽,拜谢之后又奔疆场。到后来,推倒大元,建立大明,朱元璋身登九五,执掌万里乾坤,将那两个花郎乞丐请进宫来,加官晋爵,又将那砂锅封为御前救驾一品砂锅。后大明灭亡,此物流失,几经辗转才到我手。海闪先生,就是这个砂锅,我最少卖您一千两!”  海闪接过砂锅,两眼发直,冲砂锅连鞠三躬,口中不住念叨:“宝贝,宝贝!”  智多星拿着一千两银子出来,这个乐呀,刚从要饭的那买的破砂锅,蒙他一千两。  过了没三天,智多星又来了,这回拿来一条头发辫子。海闪一看:“哟,智先生,这是什么宝贝呀?”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牛尾巴的故事(4) 作者 : 郭德纲   智多星乐了:“海闪先生,这可是皇家之物。大明末帝崇祯,有道无福,在位十八年,旱九年涝九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逼反了闯王李自成、大西王张献忠,大兵直抵京华。崇祯帝击鼓撞钟,召集文武。文官不见,武将不朝。李国祯棋盘街坠马,崇祯帝煤山自尽。李闯王进京。铜棍打死吴兵部,刘宗敏霸占陈圆圆,山海关气坏了吴三桂,下沈阳请清兵。摄政王多尔衮率兵进京,江山易鼎,改国号大清。顺治皇爷登基,孝庄皇后为保儿子皇位,嫂嫂嫁小叔,下嫁给了多尔衮。顺治七年,多尔衮病死,顺治亲权。不料,宠妃董鄂妃得病去世,顺治爷万念俱灰遁入空门。抛下万里江山,剃头落发,隐入五台,临行前曾留诗叹曰:  ‘天下丛林饭似山,钵盂到处任君餐。  黄金白玉非为贵,唯有袈裟披最难。  朕为山河大地主,忧国忧民自转烦。  百年三万六千天,不及僧家半日闲。’  海闪先生,您看,这条辫子就是顺治皇爷剃度的法辫,真正的龙发。货卖识家,甭多给,您给两千五!”  海闪掩大郎手托发辫,眼泪下来了,“宝贝,宝贝,快给钱!”  智多星接过银子放好。两人坐下来。海闪说:“先生,感谢先生提供宝物,可是这些东西小了一点,有没有大一点的宝物。”  智多星心说:“海闪哪,真是个强盗,跑到我们国家抢东西,还嫌小。好,我再蒙蒙你!”  “哦,想要大的?有!”  “在哪?”  “颐和园有个镇海牛,明着是铜,实际是个金的,你何不把那个弄走?”  海闪一听:“金牛,嚯!这得多少金子,太好了,我得把它弄走。”  打这起,海闪便把这牛当成心事了。可是不是金的,他也没底,所以才到王家铜匠铺借试金石想试一试。  今天,王顺才看他不对劲,所以在身后跟着海闪。海闪也不知道,拐过两个弯,有个小院子,海闪进了屋,顺才也跟进来了,扒着窗户往里看。  此时,天已经黑了。就见海闪换上一身黑衣服,拿了块黑头巾,又把试金石揣进怀内。顺才一看:“这小子要做贼呀,不行,我得跟着他。”  天黑透了,海闪从屋里出来一闪身从院墙跳出去了。顺才从小也学过功夫,在后边紧紧跟随。跑来跑去,跑到了颐和园的二龙闸。海闪到墙跟前,一纵身,嘿,进园子了。  顺才也不含糊,跟着进了园子。找来找去一看,嚯,这小子趴在镇海铜牛的屁股上用小钢锯吭哧吭哧锯牛尾巴呢。功夫不大,牛尾巴锯下来了,他揣起牛尾巴,转身又奔了围墙。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牛尾巴的故事(5) 作者 : 郭德纲   顺才一看:“哦!把铜牛当金牛了!我说这小子借试金石哪!”一看海闪一边跑一边念叨:“吆西,金牛大大的好。”嗯?日本人!顺才这气呀,“好小子,偷我们东西,哪跑?”一伸手捡起一块石头,海闪也没看见有人,就觉得脑后生风。咣!哦!当时就昏过去了。顺才扯了几根藤条,拧成绳子把这小子抹肩头拢二背,捆上了,找了点东西把嘴给堵上了。一伸手提起来往墙角一扔,又从怀里把铜牛尾巴掏出来揣好了,翻墙头就回来了。  转天一早,看园子的就发现牛尾巴没了。正着急呢,王师傅带着顺才来了,手拿铜牛尾巴,三下两下就给接上了。  大伙高兴了。怎么回事呢?顺才领着大伙可就来到墙角这了,一看哪,海闪掩大郎还在这捆着呢。顺才一伸手,从他怀里搜出试金石,太监们一看,上边还刻着“打煤场铜铺”的字号呢。  王师傅一伸手抓住海闪的脖领子,左右开弓两个大嘴巴,大声说道:“你听着,不要如此贪婪,看我国什么东西都要霸占,老老实实滚回国去!倘若再来,小心你的脑袋!”看谁都像烧饼。  我比他们有钱我吃刀削面,拉面,牛肉面,方便面。  总督大人就爱吃面,什么抻面、拉面、削面,这么说吧,反正是面就爱吃。  总督那叫一个胖,坐的大圈椅子里,身上的肉就往椅子的空当儿里边塞,全塞满了,往起一站现往下拽椅子。  师爷刚进门,总督一抬头,“呦,来了,我正要找你呢,今天我要和你商量一下国家大事”,师爷一听高兴了,大帅从来还没这样过呢,“请问大人,是什么大事啊”,“昨天吧,我又发明一汆儿”书场与书迷书场与书迷  老北京的茶馆遍布全市各个角落,无论是前门、鼓楼、四牌楼等大路旁,还是多如牛毛的偏僻小巷中,茶馆是星罗棋布。正像老舍先生笔下的《茶馆》一样,民国以来社会动荡,百业萧条,本小利微的茶馆更难以维持,至解放前夕,北京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家了。  老北京的茶馆分不少种。条件最好的是清茶馆。方桌木凳,壶盏清洁,水沸茶舒,清香四溢。棋茶馆多集中在天桥市场一带。茶客多以劳动人民及无业游民为多。茶馆设备简陋,用砖砌成砖垛或用方木埋一半在地下,上边铺长方条薄板,板上画成棋盘格,茶客一边喝茶一边下棋,这种茶馆只收茶钱,不收棋钱。老北京还有一个“避难”茶馆。崇文门外东晓市大街路南有一家茶馆,叫“德胜居”。平时营业与别的茶馆差不多,可是一到农历除夕之夜,则通宵达旦炉火通红。茶客多是附近劳苦人民,欠了粮食、为躲避年关索债,就聚到这来,明为喝茶,实为避难,所以,人们管这种茶馆叫“避难”茶馆。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牛尾巴的故事(6) 作者 : 郭德纲   北京最火的茶馆是书茶馆。茶馆主人约请说评书、唱鼓词的艺人来说唱。二三十年代,北京书茶馆中以坤书馆最为兴盛。像天桥的二友轩、观音寺的玉壶春都是这类。演员均是女演员,每天中午一时前后至夜里十点左右连续营业。东华门的东悦轩,天桥的福海居,东四牌楼的广泰轩,过去都是以说书为主的书茶馆。当时,前辈的评书演员连阔如、刘继业、王杰魁等先生们都是极受欢迎的。茶客中大约有失意官僚、政客、职员、商号老板、账房先生,其中最多的是劳动人民。  听书是一种消遣,但千万不可入迷。过去有一个人,听书《包公案》。一开书,包公当县官,印丢了。做官没印,皇上知道活不了。听书这位跟着着急,一天找不着,起码得找十天,听十天,好容易印找着了,陈州放粮金牌又丢了,找吧,又听十多天,好容易金牌找着了,包大人又丢了。反正净是事,好容易这书说完了,印也找着了,金牌也找着了,包大人也回来了,上殿交旨封官。听书的这位高兴,可听完了,上工去吧,到柜上一瞧,掌柜的早派人把行李卷儿打好了。怎么回事啊?他仨月没来了!您说这多耽误事。  说起来,这听书真能入迷。在清代有这么一档事,就是听书入迷了。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牛尾巴的故事(7) 作者 : 郭德纲   光绪三年,鼓楼后头住着一家儿,老两口带一个儿子,这儿子长到十六七岁什么也不干,就知道听书。这一天,老婆儿跟老头儿说:“这么大了,天天听书,将来不废了吗?”老头儿说:“你不懂,听书长见识!”这孩子一听,更得理了。整天泡在书馆里,听来听去,入迷了。这天听的是《杨家将》,正说到潘仁美暗害杨家将,老令公被困两狼山。“欲知何人搭救,下回分解!”散了。书迷一边儿往家去,心里恨,“这潘仁美太可恶,把老令公扔那不管了。说书的也不对,老令公被困,何人搭救啊?今天不说了,明天见,今天晚上怎么办?让老令公在山上呆一宿,要是遇上狼呢?”这都哪的事啊!“嗯,我不能不管。”到家叫门。他妈开门,直埋怨:“一走就一天,也不吃饭。”“现在,我回来就是用战饭,然后我去两狼山搭救老令公便了!”老太太一听,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快吃饭吧!”书迷坐下吃饭,吃完,一抹嘴站起来往外走。老头一瞪眼:“黑更半夜的,你出去,没人等门,冻你一宿!”老太太直劝:“得了,睡觉吧。”书迷这一天也够累了,躺下就着。睡到半夜,书迷起来了,还是想上两狼山去,拿裤腰带捆枕头当马,抓个笤帚疙瘩当马鞭子,嘴里喊着:“杀呀——”骑着枕头,满炕一跑,老两口子也闹醒了。“疯了,睡觉!”书迷躺下着了。老两口子生半天气,“得了,睡吧。”老两口子刚睡觉,书迷又起来了:“潘仁美,好奸贼呀!”“梆!”一笤帚疙瘩正揍在老头脑袋上,老头气得跑外屋蹲半宿。  第二天,两口子做饭,书迷躺炕上足睡。怎么,折腾一宿了。中午吃包饺子,书迷起来洗脸,饺子煮得了,坐那就吃。老婆跟老头说:“你也吃吧。”老头坐那刚端起醋碗来,书迷把昨天那茬想起来了,一拍他爸爸肩头:“老军!快用战饭,随我搭救老令公便了!”老头一听,“得,我又成老军了。昨天晚上拿我当潘仁美,笤帚疙瘩梆脑袋。”老头越想越气,“你看我是潘仁美吗?”书迷一听:“啊?你是潘仁美?看枪!”噗!拿筷子扎老头腮帮子上了,一个大窟窿,血也流下来了。老头刚夹起一个饺子,也别吃了。书迷害怕了:“哟!是我爸爸!跑吧!”他跑了。老头儿这气啊,“好小子,夜里不让我睡觉,白天不让吃饭,哪跑!”书迷头里跑,老头儿后边追,书迷跑得快,老头追不上,拐俩弯人没了。  老头越想越气,干脆,上衙门告他。来到县衙进班房:“我打官司。”二位班头一个姓张一个姓李,一看老头上气不接下气,腮帮上一个大窟窿,直流血。“老人家,别生气,跟谁打官司?”“我儿子,白天不让吃饭,晚上不让睡觉,刚一吃饭,腮帮子扎个窟窿。”“可气,是您亲儿子吗?”“是啊!”“那太可恨了,正好,县太爷新升来的,最恨这不孝之子,一定给您出气。您儿子在哪呢?”“跑了!”“那您得找他回来。”“好,我去!”老头一想,上哪找呢?对,上书馆!到书馆一瞧,书迷正听《封神榜》呢,一边听一边指手画脚。老头一听书迷听《封神榜》可吓坏了:“好家伙,听了《杨家将》半夜里不睡觉满炕乱跑,现在听《封神榜》,这要是半夜里一祭法宝,茶壶茶碗还不得打起来?”老头儿过去一拽书迷后脖领:“跟我走!”书迷还不知道是谁呢:“别闹,别闹!”“谁跟你闹了!”书迷一回头:“老头儿!”管他爸爸叫老头儿。“松手!”“不松。”书迷一抬腿咣的一脚把老头踹个倒栽葱!书迷抬腿就跑,老头火大了,要找个东西打他,看见一个扫街的正拿扫帚在那扫呢,老头过去把扫帚抢过来了。老头一边追一边喊:“站住!”老头追书迷,扫街的追老头:“你把扫帚放下!”这份乱哪!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牛尾巴的故事(8) 作者 : 郭德纲   书迷一转眼没了,老头跑得慢哪,一瞧,没影了。正发愣呢!这工夫从胡同口外头进来一个卖砂锅的,挑一挑儿砂锅,捂耳朵一吆喝(山东口音):“砂——锅!”这砂字他拉长声,“砂——”老头一听:“嗯?好小子!昨晚上杀一宿,今儿跑这杀来了!”你倒是看清楚哇,老头也气糊涂了,两只眼睛也懵了,拿扫帚过去就是一下子:“你还杀哪!”咣!哗啦!一挑砂锅全碎了!卖砂锅的乐了:行了,有包圆的了!老头一揪卖砂锅的领子:“小子,走,县衙门说理去!”卖砂锅的这个气呀:“你想不去县衙门也得行啊?甭费话,你赔俺锅!”把老头脖领也揪住了。老头一看:“好小子,说话还敢拿腔作调的!”其实人家卖砂锅的原本就那口音。两个对揪着奔县衙了。卖砂锅的也糊涂,你倒是挑着碎砂锅呀,他把挑儿扔那不管了。  二人快到县衙门了,可巧二位班头正在门口站着呢,老远就看见卖砂锅的跟老头揪着来了。张头跟李头说:“看见了吗?这小子够厉害,敢跟他爸爸对揪着,别客气,来个下马威!”张头过去抡圆了给卖砂锅的两个大嘴巴!“松开你爸爸!松开你爸爸!”这两嘴巴把卖砂锅的打晕了:“好,俺松开俺爸爸,松开俺爸爸!”哎,他认可了。您想二位班头对他能好吗?拉着往里走。李头说:“老爷子,您先消消气,坐这,把这小子锁上,让他跪那等着!”卖砂锅的一看,坏了,人家衙门里有人情,看来俺这官司不好打,干脆,俺忍着点!这不倒霉吗?  清代,如果县里出了忤逆不孝,县城得拆一角,县官一听,赶紧升堂!三班衙役齐声呐喊:“威——武。”县官升坐。这个县官最恨忤逆不孝,“带原告!”老头往上一跪:“老爷做主,我儿子不孝。”县官一看,老头慈眉善目,腮帮上一个大窟窿。“这么大年纪,别跪了,快起来!搬个凳子来,沏碗白糖水定定神,回头把你儿子带上来,先打四十大板!”您说这卖砂锅的招谁啦!老头又跪下了:“老爷,千万别打四十大板!”县官一听,哦,“虎毒不食子”,别看气成这样,真打他儿子,还舍不得了。老头说:“老爷,不是呀,四十板子太少了,我求您打多点才好呢!”县官一听:“哦,这么回事。好,一定他太让你伤心了,那打他八十板子!”“老爷,一百板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呀!”“那你要怎么样呢?”“我要死的不要活的!”他算把卖砂锅的豁出去了!弄得县官直劝:“你想开点,真死了,谁给你送终啊?”“老爷,我还指望送终?现在,我儿子没事吃着我,还这样呢!您瞧,我刚一端碗,他拿筷子把我腮帮子捅一窟窿。老爷,他不让我吃饭哪!”“行,甭管了,老爷给你出气!来,把他儿子带上来!”带谁呢?卖砂锅的呗!卖砂锅的有点怯官,上堂头一句话就砸了,“老头,俺下次不敢了。”您瞧这倒霉劲儿!县官说:“下次不敢了,这次就不能饶你!为什么把你爸爸腮帮子扎破了?”“老爷,他不是我爸爸!”“混蛋!他不是你爸爸还是我爸爸?来呀,拉下去,先打四十板,打他个当堂不认父!”三班衙役不容分说,把卖砂锅的拉下去,劈里啪啦打了四十板子,打得皮开肉绽。打完了,卖砂锅的就蹦起来了:“老爷,你这个断案不问明白就打呀?这个老头儿,他把俺的锅全砸了!”  县官说:“混蛋!你不让你爸爸吃饭,他还不砸你锅呀!”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医四大名医与庸医(1) 作者 : 郭德纲   医四大名医与庸医  北京这座历史名城,一向是继承和发扬祖国医学的中心所在。有四位中医,解放前在北京是享有盛名的,这就是昔日北京家喻户晓的四大名医。  一提起北京四大名医,老人们就知道,这四位就是萧龙友、孔伯华、施今墨、汪逢春。  萧龙友先生是四川人。自小喜爱读书,通晓文史。由于他的母亲长年有病,因此他经常翻阅古医典籍,并且亲自到药店向人求教医药常识,时间长了,他对中草药的知识便多了起来。  萧龙友先生在中医学的造诣上是相当深的,他认为辨证论是中医普遍应用的一个诊疗规律,从认识病症到治疗,都是依靠这条规律来完成的。萧先生医术精湛,在北京有几件带有传奇性的佚事。有一位陈先生的夫人有一次产后虚弱,病情危险,好多医生感到束手无策。家里人把萧先生请来,给详细地诊脉。正在这个时候,陈先生家的一个妹妹正骑自行车下学回来,也顺便让萧先生给看看。等都看完了,萧先生就跟陈先生说了:“尊夫人的病,别看十分沉重,但包在我身上,可令妹的病不大好治,恐怕过不了八月节。”“啊?为什么?”“治疗已经晚了,药力打不开了。”送走萧龙友,陈先生半信半疑。一个在床上奄奄一息,倒不要紧,这个还骑着自行车上学,倒十分危险,是真的吗?说话的时候是端午节前后。不久,夏天来了。陈夫人在服药之后,逐渐好了,而那位小姐却在暑假中面黄肌瘦,秋季开学已是卧床不起,果然在阴历八月上旬去世。家人在悲痛之余,也不禁赞叹萧龙友先生医术惊人。  施今墨先生是一位擅长治疗内科杂病而闻名的中医。早在二三十年代他就主张:“中医累积千余年之经验,必须与西洋医学相结合,始能究明真理。”他不拘一门之见,具有开拓精神。  施今墨先生祖籍浙江萧山,十三岁时跟舅父学医。从医后,施今墨主张古为今用,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在整理中医古籍的同时,他还致力于中医人才的培养工作。华北国医学校就是施先生一手操办的,同时在绥远、察哈尔等省办了华北医学院。经过他的艰苦努力,先后培养了六七百位中医人才。  孔伯华先生,是山东曲阜人。少年时就跟祖父学医。二十世纪初,孔伯华应聘来北京,任外城官医院医官。在任期间,不顾个人安危,亲身到鼠疫流行的地区,积极抢救,使大批人免于危难。后来他辞去医官之职在京挂牌行医。  孔伯华先生主张不能一味地照搬古方,而要根据实际情况对症下药。在用药上,他以擅长用石膏著称,故有“石膏孔”之美称。因为他认为石膏之性并非“大寒”,而是味辛微寒无毒的缘故。三十年代孔先生与萧龙友先生联合创办了北京国医学院,十五年间,共培养了二百多位中医工作者。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医四大名医与庸医(2) 作者 : 郭德纲   汪逢春先生,自幼好学,造诣颇深,并受业于名医艾步蟾门下。曾在北京行医五十年左右,以治时令温病擅长。汪先生在处方用药上独具心得,如他喜用沉香、酒、食盐三味,按一定比例和而研末,并以胶囊装好,这种做法为中药方剂开辟了一个新的途径。  汪逢春先生对发展祖国医学做了不少贡献。1942年曾于午门外之朝房创办国药会馆讲习班。不少有志于中医的人士通过学习都得到了丰富的中医知识,有的人还成了名噪一时的中医。  汪先生不仅诊病处方颇受医者患者称道,而且医德卓著。汪宅在前门外五斗斋,自己规定,每天早上来看病的,前十人分文不取,并可免费吃药。因此,贫寒之家无钱看病买药者,便清晨早起前去就诊。汪逢春虔诚信佛,对公益事业相当热心,还时常送药给穷人,故而深得人心。  北京城的四大名医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他们用精湛的医术,治疗了大批的危难病人。  可是旧时北京,与这四大名医正相反的还有大批的庸医。什么学问都没有,托人情买个执照,来了病人之后什么也没诊就下断语。这儿诊着脉:“哎呀,你心里不舒坦。”废话!舒坦能找你吗?  好的医生既要有医术还要有医德。病人这眼看不行了,大夫来了一诊脉:“要死!”不能开方子,一开方子回头死了,怕负责任。这医生有医德,会说话:“不要紧,你没什么病。”“别人都不给开方子啦!”“别人他诊不出来,我跟你说,你没病,你主要是肚子里药吃杂了,我呀,先给你开开胃,吃点东西,明天就比今儿强,再吃几服药就能下地,过不去三剂药保你好,你放心。”  嗬!病人一听,痛快!  “哦,谢谢先生,神医!”  这给先生倒茶,拿脉钱。临出门,要上车了,回头说:“这病人赶快预备,现在都见了绝脉了。依我看,也许我看不见了,可以请别的先生再给看,依我看得快预备了,省得临时抓瞎!刚才我开的药,没有别的,几样水果鲜货,吃不吃都行。”  “谢谢您。”  钱拿走了,还得谢谢。因为什么?人家嘱咐得好:“省得到时抓瞎。”  可也有一种砸锅匠的大夫,他一诊脉,病人原来就害怕,好几位先生都不给开方子啦!  这一诊脉:“哎呀?”  这病人一哆嗦!  “啊,先生,怎么样?”  “咝—你要死!”  “噢儿!”  那没撒手,这咽气啦。这算谁的?是病死的,还是吓死的?  凡是这路砸锅匠的大夫,净惹大祸,有时因为这个净挨打。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医四大名医与庸医(3) 作者 : 郭德纲   解放前,有这么一家,三口人,三十多岁的哥哥,三十来岁的嫂子,二十二岁的妹妹——没出阁的姑娘。哥哥在银行里工作。住两间房,里外间。哥哥嫂子住里屋。妹妹住外屋搭铺,一早儿哥哥上班,还得拆铺做饭。这些日子,嫂子坐月子,生小孩儿,小姑子伺候月子。半个来月嫂子下地了。嫂子才下地,妹妹受感冒,病了!哥哥疼妹妹:“外头屋不能睡了,有风,她这发烧,可不行,你上里屋和你嫂子睡去,晚上我外屋搭铺。”  连着好几天不见好,这天哥哥早上临上班去,请街坊老太太:“您受累给请个先生瞧瞧吧!”  工夫不大,大夫来了。提个大皮包,带大墨镜,那镜子片跟烤饼那么大个儿!一进门,屋里没男的,男的上班了,就两个女的。地下站着一个,炕上躺着一个。病人盖着被,旁边拿被子裹着一个小孩儿,拿小被窝盖着。先生倒霉就倒在孩子身上啦!  一进门看看孩子:“小孩儿多大了?”  地下站的嫂子搭茬了:“十八天啦!”  倒霉了!十八天,你倒问问谁的呀!没问,坐下了,给妹妹诊脉,一理胡子:“不要紧。”  什么也没诊出来,开个方子。拿完钱他走了。这嫂子、小妹都不认识字。没人抓药,嫂子在月子里不能出去,妹妹病着,等哥哥回来吧。  六点多钟,哥哥回来了。太太这催,“抓药去吧!”“先生哪?”“走了,抓药去吧!”  把药方拿过来了,这哥哥一看,差点气死。先甭说药,先说头里脉案写着:“产后失调,淤血不净。”人家是大姑娘,他愣说产后失调,气得大哥不敢骂街!一骂街,回头妹妹一问,一说非气坏了不可。  这位太太直催:“抓药去!”  “哎!抓去。”  出来,没法抓呀!花钱多少不提,这药不治那病,在街上转半天,买了点黄花儿冰糖渣儿,回来了。  进门:“那屋大妈说了先不用吃药,回头吃错了更坏。先拿这熬点水,搬搬汗,好了就好了,不行上医院。”  黄花儿冰糖渣儿熬一大碗,让妹妹喝,妹妹喝完了,盖俩被窝,又压上一件大衣,俩多钟头出了一身汗,妹妹好了。  这天星期日,大哥不上班,说:“咱得教训教训这先生。”  告诉妹妹:“你上对过大妈那呆会去,不叫你别出来!”又告诉太太:“那天谁请的先生,还请来。我呀,躺床上,让他给我诊脉。把脑袋盖上,别掀开,他问,就说怕冷,昨天吃一服药见轻,求您再瞧瞧。”  妹妹出去了,一会儿先生也来了。进门一看,还是那个人,炕上还是那小孩儿。  “天冷,不让掀开。”  “不要紧。见轻吗?”  “见轻。”  “行。”  坐下了,皮包放好,把大哥手拉出来诊脉。倒霉,这大哥在银行上班,没干过累活,这手伸出来细皮白肉,看不出女的男的!  这诊着脉,还理胡子:“好!略见好转,往下打一打,淤血还是不净。”  这位大哥听到这儿,从被窝里蹦出来,啪!给先生一个大嘴巴!  这先生一躲没躲开,把鼻子打破了。  “哎,你怎么打人哪?”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北京话剧(1) 作者 : 郭德纲   北京话剧  评书和相声是观众朋友们喜闻乐见的两种形式。评书由一名演员表演,谈古论今,述说历史。相声分很多形式:一个人说的叫单口相声,两人说的是对口相声,三五个人说的是群口相声,十几个人的是化妆相声,二三十个人的是相声剧,七八百人,那是——听相声的!也没有七八百人一块说相声的,那成相声大合唱了!  艺术表演必须得精练,过去有句话叫“说书的嘴,唱戏的腿”。怎么讲呢?评书演员嘴快,戏曲演员腿快。说书的嘴快,一拍醒木“春去冬来”,四个字儿,半年过去了。唱戏的腿快,甭管这地方离这几万里,几个人连台上一转弯,就算到了。  京戏里有一出戏《反云南》,一员大将带四个龙套,大将一传令:“众将官!兵发云南去者!”唢呐一吹,四个龙套围着台转一圈儿,四人不动了,这大将还问呢:“我军为何不行?”  废话!再行掉台底下了。  这儿一回禀:“兵至云南。”  哎,到了。快不快?可又回来了,就得这么快,不这么快,戏没法唱了,戏真实也不怎么真实,演到这个地方,没法真实。  这员大将一传令:“众将官,兵发云南去者!”四个龙套一举旗:“哦——”跟台上大将唏噜呼噜都进后台了,到后台把行头一脱,行李卷一打,奔火车站买票,上云南了。这么演真实,可听戏的受得了吗?坐了半天,不见人出来。  这位问那位:“老王,这戏还演不演?”  “不知道哇!”  正纳闷呢,剧场服务员来了,二位一想,问问他:“同志,戏散了吗?”  “没散。”  “没散,怎么半天不见人啊?”  这服务员还给解释哪:“啊,您没听明白吗?兵发云南去者——他们都上云南了!”  “啊,真去啦?”  “您不知道,我们这儿演员演戏真实。”  “他真实了,我们怎么办呢?”  “那看你们几位想听不想听了,要是不想听,就回家睡觉去;要是想听,也好办,跟他们一块上火车站买票,也上云南吧!”  嘿!不像话!  所以说,戏曲表演、曲艺表演必须有它的虚拟性。但是,有一种艺术形式却强调了它的真实性,这就是话剧。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北京话剧(2) 作者 : 郭德纲   北京的话剧,大约得追溯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是沦陷时北京话剧活动比较频繁的时期。当时话剧还没有形成职业,是靠热爱话剧艺术,并把它当作终身为之奋斗的事来而献身的青年们,满腔热忱地推动着话剧的多次演出,为使北京同胞观赏自己的戏剧而努力。  1938年夏天,由蔡方、马进等从事话剧的青年率先在北京成立了业余话剧团体,定名为“北京剧社”,为活跃北京话剧活动奠定了基础。  北京剧社于7月23日公演《干吗》,标志着话剧活动的起点。剧社的社员是在校学习的大学生和一般职业青年,都是热爱话剧的年轻人。  北京剧社自1938年成立至1945年停止活动的七年间共演出《干吗》、《雷雨》、《日出》、《原野》、《茶花女》、《北京人》等剧目,当时,聚集了许多有志话剧事业的青年,如石挥、马进、杨师香、侯景夫、陈光、舒润华等许多人。除谢世的以外,现在他们都已经是年过花甲的老人。许多人仍坚持在戏剧和电影阵地上继续贡献自己晚年的精力。  北京剧社成立之后,有的学校也成立了话剧团,如育英剧团、晨钟剧社等等。由于租赁剧场困难,他们主要在学校演出,对社会上没有多大影响。  北京剧社的每个剧目都精雕细刻,决不轻率演出,所以公演机会不多,不能满足广大观众愿望,因此,顾嘉思、范映、陈光等酝酿再成立一个业余话剧团体,打破北京剧社孤军奋战的局面。1941年11月16日成立了四一剧社,宗旨主要是“推进话剧运动,谋多次的上演”。剧社成立后在北京饭店首次演出了曹禺的《北京人》。观者如潮,没有座位了,最后的一位观众借来一百多把折叠椅,满足了观众的愿望。  1943年,四一剧社与仙宫电影院签订了长期公演话剧的合同,企望由此把业余改变为职业化剧团。天公不作美,第一场演《日出》正赶上大暴雨,剧场停电,仅有的二十多位观众不肯退票,就用蜡烛演出。之后阴云密布半个月,雨下下停停,剧场不愿继续,四一剧社创办小剧院以实现职业化的美好愿望也破灭了。  四一剧社是热爱话剧艺术事业的集体,并没有因职业化受挫而气馁。又排练了大批剧目。1944年,为了开展话剧活动,争取自己的存在,决定约请京剧著名演员演话剧,这个设想得到了李世芳、白玉薇、张玉英的赞同。经过商议共演了三个剧目:李世芳饰演话剧《秋海棠》剧中名旦吴钧,白玉薇饰演《云彩霞》中的京剧女伶云彩霞,张玉英饰演《一代女伶》中的红女伶,此外还约请电影名演员王元龙担任导演,于1945年3月公演,场内座无虚席。  此外,除了北京剧社,四一剧社相继成立了许多业余话剧社,其中成绩显著的是:甲申剧社、晨钟剧社、古城剧社、艺生剧社、北德剧社、北电剧团等。以1944年为例,全年演出的话剧团体十二个,剧目二十三个,共在剧场演出二百五十场以上,被称为“话剧年”。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北京话剧(3) 作者 : 郭德纲   从1938年北京剧社成立至1945年抗日胜利这七年的时间中,在沦陷区的恶劣环境中,以北京剧社为榜样,所有的业余团体都坚决顶住一切压力,坚决演出名著,形成在政治上不屈,在艺术上严肃的作风,争取了观众,占领了舞台,可说是北京话剧史上光辉的一页。  因为当时话剧演出非常火暴,观众无不先睹为快。一些艺人就改行演话剧,为的多挣几个钱,可是就弄得不伦不类。  这种演出大都在小书馆小剧场,门口立块牌子,写着剧名,有人在那吆喝:“看话剧,看话剧,五分一位,五分一位。”钱倒不贵,有个老头从这路过,“大爷,看话剧吧,五分一位。”  老大爷一想,总听人说话剧,没看过,五分也不贵,看吧,掏五分钱,“里边请——”  进门一看,门口有个桌子,后边坐个人,桌子上有个电铃,里边一个个的座,老大爷坐下了。台上正演着呢,一个少爷向一女的求婚:“啊,亲爱的妹妹,我爱你!”  “铃——”电铃响,“交钱吧老大爷!”“刚才不给了吗?”“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前后台三十多人,您也不在乎,交钱吧!”“多少钱?”“五分钱。”“给你!又要钱!”  接着看,台上那女的说:“哦!亲爱的哥哥,我也爱你!”  “铃——”又响了。“交钱吧老大爷!”“怎么又来了!”“前后台三十多口子,你也不在乎这点钱。”“多少钱?”“一毛。”“又涨了!”“快点吧?老大爷!”“真要命,给!别来了!”  台上接着演:“啊,妹妹你嫁给我吧!”  “铃——”又来了。“老大爷,交钱吧!”“怎么没完了?”“您没看见吗,台上都快结婚了!”“还没结婚我就花两毛了,她要生孩子我得花多少钱?”“快点吧,老大爷。”“给你!”  台上那女的说:“不,我不要嫁给你啊!”  “铃——”好么,又响了,老大爷站起来了,“受不了啦,一会一按铃啊!这得多少钱哪!我看看哪个小子按铃,非打他不可。”站起来往外走。“老大爷,干吗去?”“不看了!”“交一毛钱!”“不看也交钱?”“这句你也听见了。”“好么!给你!”  一掏掏出个两毛来,“找我一毛。”拿一毛钱往外走,“真要命,一会一按铃,不看了,哎,这钱还缺个角儿。不行,我得找他去,一毛钱缺角,花不了。”往回走,“你这钱……”“铃——”“得!这一毛也给你!”心里这气,一边走一边骂,后边过来个骑自行车的,一按铃,“铃——”  “大爷,看车!”  “追这要来了!”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可鸪进京(1) 作者 : 郭德纲   可鸪进京  旧社会的北京可以说是黑幕重重,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有的人因生活所迫精神颓废而抽上了大烟,寄希望于幻想。最后的下场是家破人亡,倒卧路旁。有的人沉湎酒色,认为今朝有酒今朝醉,当天和尚撞天钟,结果被酒色淘空了身子,抛下妻儿无人照料。更有的人被饥饿挤上偷窃的道路,沦为可耻的阶下囚。做了小偷的人心理压力很重,每天生活在精神紧张之中。据说小偷每年也就春节放几天假。为什么呢?因为过年的时候偷人家,让人家逢年过节想起来就骂,能挨骂一辈子。再一个,过年时候,人们不是拜年就串门,不得下手。所以他们自己也放自己假了。  今天,我来说一个笑话,讲的是两个小偷在过年的时候偷东西的事。  离着北京永定门外十六里的南苑,有一家财主。老当家的姓锛,叫——锛的木。怎么叫这个名呀?年头太多,传乱了,干脆就叫个鸟名吧!家里有钱,水旱田六百多亩,长短工一百多位。一儿一女。女儿嫁给北京前门外五区警察署长了。儿子十八岁了,名叫“可鸪”。反正都是鸟的名。  这一年正月初二,“锛的木”把小“可鸪”叫到跟前。“儿呀,吃完早饭,我给你穿上你娘给你做的蓝缎子新棉袍子,带上礼服呢的帽头,还给你预备了一头驴,一份褥套,行李,搭在驴背上,上你姐夫那拜年去。到那住几天,看看街上走会的,再上戏园子听听便宜戏,过了节再回来,记住了,告诉你姐夫,让他过了破五之后,派俩警察来,帮咱把债催一催!听明白了不?”“听明白了。”  爷俩一通忙活,牵驴喂驴,打点褥套……。那么,小可鸪的姐夫是警察署长,干吗住他家还带行李?锛的木想了,住姑爷家,人家一定嫌脏嫌土,住店一天被褥钱得花钱,十几里地,小驴一驮,孩子一拉,怎么也省十块八块的。一边收拾,一边说:“小儿呀,你牵驴上了大道,可别大意。不能光看前哪,三五步在看看驴背上的褥套。就是往前走,缰绳也别撒开,道上贼太多了。再一个,见了你姐姐别忘了磕头拜年,好挣点压岁钱。”“行了,你别管了。”嘱咐完了,小可鸪拉着驴走了。  小可鸪真听话,一步一回头,差不多倒背身牵驴啦。就这么着还出事了!  从南苑上了大道,走出八里地,到了大红门。路边有个小酒馆儿,卖个小菜酱肉馄饨什么的,也有酒也有茶。小可鸪慢悠悠地背着身子脸冲驴倒着走。小酒馆儿里靠窗户坐着俩人。谁呀?小偷。一个张三,一个李四。正赶上过年,也就是咱刚才说的小偷放假。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可鸪进京(2) 作者 : 郭德纲   张三、李四商量好了,打算喝点顺心酒,吃点舒坦饭。索性出了永定门,来到大红门酒铺。俩人刚喝了几口,张三往外一看:“四弟,你看,这小子倒牵驴!”李四说:“看这样准是土财主的儿进城串门,这买卖不捡白不捡。”  俩人喝了点酒,打了个赌。张三说:“他一共两大件,一头驴一份褥套。你来哪个?三哥,驴有腿一拉就走,省劲。褥套分量沉,力气活我来。”“兄弟,得了吧,褥套是死物,驴是活物,当然褥套好弄。”“这么着,您来褥套,我弄驴。”“好了,明天东来顺涮羊肉,拿下来的白吃,没拿下的掏钱。”赌是打了,干活还得商量。俩人合计好了,给了酒钱,出门顺小道就绕到小可鸪前边去了。  小可鸪倒牵驴正走呢,就听身后哗啦一响,回头一看,离自己前边三四步有五个大铜子,前面还走着个人,一边走一边剥花生吃,看样子喝多了酒,掏花生把钱掉地上的。  小可鸪一想:“醉鬼掉钱!不告诉他,等到永定门,我连饭钱也有了。”左手牵缰绳,右手一伸,哈腰捡钱。五个铜子捡完了,后边张三把褥套绳也解开了。小可鸪刚站起身,就看见前边醉鬼又掏花生。心想,盯着点。就听哗啦当啷又掉下六个来,不够小可鸪捡的,一个俩仨四个五个六个……捡完了一回头——褥套没了。  小可鸪一咧嘴,哗,眼泪下来了。还不敢问,问谁呀?问头里醉鬼,一提醒,“我还丢十一个大铜子呢!”还得往外吐,更坏了。其实他捡第四个时候,张三扛着褥套就奔道旁进苇塘了。小可鸪这委屈:“俺爹这辈子也没吃过亏,俺他娘十一个大铜子就卖出一套行李去。”越想越难过,抽抽搭搭地哭,垂头丧气拽驴往北走——甭回头,褥套没了!  李四掩护张三偷完褥套,自己怎么下手呢?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小可鸪往前走。走到永定门护城河边,来机会啦!怎么回事?桥头上“叉车”了。那时不分上下道,车马一多,遇上道窄就叉上了。这回一叉车,正把小可鸪叉当间。前头两辆大车一台地挂子,右边是独轮手推车。后头是四头骆驼一辆驴车。他自己拉着驴出不来进不去。  李四一看,嗯,好机会。这时候,张三把褥套送到窝主那儿又回来了。李四一努嘴,张三明白了:“我给你护托。”护托是行话,也就是打掩护的意思。张三把大棉袄脱下来披在身上,这下棉袄变斗篷了。张三一叉腰,棉袄支起来了。这下把碍眼的推小车那位挡住了。李四手底下利索,右手抓缰绳,左手拿小刀——噌!断了。缰绳可断了,但没撒手,怕可鸪觉得绳子轻了,真快,右腕子一反,来个单挽扣,一下就拴在独轮车前沿子上了!前后半分钟,牵着那半截缰绳一打横,拉着驴顺着边上便道走了。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可鸪进京(3) 作者 : 郭德纲   小可鸪拉栓在独轮车上的半节儿绳子还给别人支嘴哪!“哎,推双轮的,往左磨一磨……那个车把式,你拽下牲口,往里,你往哪拽!往里拽!真笨!你这马还不如俺这驴听话呢!你看,俺这……驴也没了!”  顺缰绳一看,那头在独轮车上拴着呢!“我说,你把俺驴偷走,还让我给你拉小套哇!”“你什么时候把绳子拴在我车上了!再说,就推这点白薯,也雇不起拉小套的!”“那驴呢?”“我哪知道,解下绳子快追驴去!”“驴都没了,还要绳子干吗?”这回进城不用挤了!空手儿嘛!进了永定门一边哭一边走:“缺大德的!上我姐夫那告你们去!让我姐夫拿大皮带打你!”  回过头来再说张三李四,把驴送到窝主那儿,俩人一琢磨:刚才打赌,现在平局。李四说:“三哥,这不算,您要是能把他那蓝缎子棉袄弄下来,明儿还是东来顺,我请客。”“兄弟,大冷天扒棉袄我没这能耐认输!你要行,我请客。”“不是吹,我连礼服呢帽头都拿得下来。”  说完,哥俩进城了。没到天坛就追上了。小可鸪连哭带骂正走着呢。李四说:“三哥,您坠着点,我马上来。”说完走了,上哪呢?上天桥一家租孝袍子的小店去了。怎么还有这店呢?过去穷人多,家里死人,做孝衣做不起,干脆租赁几件,五个铜子一天,亡人入土马上退回去。别看布都糟了,可总洗得干净。李四花了六毛零五个铜子租了一件孝袍子、一顶孝帽子。穿好了,就追上去了。张三在路边正等着呢:“那小子顺刷子市走呢,你到珠市口顺刷子市北口往南迎他正好儿。”  李四顺刷子市进了北口,对面小可鸪正哭着呢:“你们得不了好死!我见了姐夫……呜……打你……”走近了,李四搭碴了:“兄弟,大正月哭什么?”“我哭,搁你身上你也得哭!东西丢了……”“丢东西至于这么难过!看我,我爸爸今天死了,现在才报了一半丧,磕了八十多个头了,还差一半没磕呢!我都没这么难过!你到底怎么了?”“你跟俺不一样!你爹死了花钱在明处,俺那个钱都不知扔哪了!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哎,别骂人,说说,我给你帮忙。”  哎哟?小可鸪可见了亲人了。从头到尾一说,李四听完一点头:“兄弟,不是跟你吹,我可是老北京了。南半城三教九流没有我不认识的。这永定门外丢的东西……不是王五,就是赵六。好办,他们虽在城外头作案,可家在城里。我先领你上王五家去!找着以后,心平气和地说,还回来便罢,要不还,揪他打官司!”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可鸪进京(4) 作者 : 郭德纲   小可鸪高兴;“大哥,谢谢你,你叫什么”“免贵姓梅,小名叫影儿。”“哈哈!梅影儿,这名字挺好记的。”“好了,走吧。”说着话拐弯抹角,把小可鸪带到一条头东尾西的胡同里,用手一指路北黑门:“王五就在这住,我先进去。”一撩孝袍刚要进门,又回来了:“不行,王五在后院住,我穿着孝,从前院去,大年下,谁不骂呀?”“那咋办呢?”“这么着,你先把棉袄借我穿上,等东西要回来,再脱给你!”  小可鸪要东西心切,马上自己解纽袢儿,脱下棉袄直哆嗦。李四说:“兄弟,有点冷吧!”说着话脱下孝袍子塞给小可鸪:“别看是单的,它是粗白布,多少也挡寒。”有拿孝袍子挡寒的吗?也搭着小可鸪冷迷糊了,接过来就穿上了。“孝帽子带着也不合适。”不容分说,孝帽子也给换上了,把礼服呢帽头往自己头上一扣。  “大兄弟,等十分钟。”说完进院了。要说真守信用。哪用十分钟,一分半钟就出来了,不过是从后门出来的。  他是走了,小可鸪在前门傻等呢,从中午十二点,一直等到下午三点了。您想:蚕吐丝大棉袄、礼服呢帽头一下换成洗得精薄的孝袍子孝帽子,三九天受得了吗?冻得小可鸪在胡同里直跳舞。怎么还有那心思?不是,身上一冷,脚也吸得慌,上下身都得活动。“十分钟……八个十分钟也过去了!怎么还不出来?鼻涕眼泪全下来了。有那过路的一看这模样,这穿举动,还夸呢:“罢了,养儿子就得这样。老的死了!身穿重孝泪流满面,而且急得在胡同里直蹦!”他哪知道那是冻的!  眼看四点多了,太阳都下山了。小可鸪绷不住了,堵门口喊上了:“梅大哥,梅影!”嗓子都干了。  前院住着一位,打了一宿牌,天亮以后,吃饱了喝足了,睡得太香了。四点多听门口有人喊,听不明白,从屋里出来,“大白天喊什么?街门又没关着!”一抬头,吓一跳:“咳!孙子,大年初二你嚎什么!”小可鸪一说,这位明白了:“傻小子,你又上当了,这个院是穿堂门,人家早从后门走了!你姐夫不是警察署长吗?快找他去吧!”  小可鸪抹头就跑。心里这委屈呀。一边走一边哭,到他姐夫公馆这儿,一看大门关着呢。你倒按电铃呀,全忘了,一边砸门一边连哭带喊:“姐姐……呜……开门!”  他姐姐正在里边打牌呢,一听有人连哭带骂地砸门,心说谁这么大胆子!听差的又放假回家过年去了。只好自己开门。  到门口一开门,吓坏了,兄弟穿着重孝,戴孝帽子,心说坏了。  小可鸪可见着亲人了:“姐姐,了不得了。”正哭着呢,猛然想起拜年来了。趴地下就磕头:“了不得了,全没了!”  他姐姐更难过了,这不是报丧吗?孝子头满街流呀!心想上个月回家,二老爹娘还全结实呢,怎么几天就没了?我得问问谁先死的?想到这儿擦擦泪:“兄弟,先别急,我问你,是爹先没的?还是娘先没的?”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追贼胡同(1) 作者 : 郭德纲   追贼胡同  从阜成门门脸往东,路南第二条胡同名叫民康北巷。明末以来,这里一直是个富有历史传奇色彩的地方。  明朝末年,闯王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兵临城下,一个个盔明甲亮,军装号坎齐整。人分五色,马分五色,盔分五色,甲分五色。高挑各样大旗,飞龙旗飞虎飞彪旗飞豹旗,三十六杆天罡旗,七十二杆地煞旗。旗挨旗,旗挤旗,旗碰旗,一百零八杆压阵旗,刀枪如麦穗,剑戟似柴林。好一支农民起义军,真是八面威风!  消息传来,皇宫里一片混乱。末帝崇祯急忙召集文武,商议对策。可是此时的大明朝已经是千疮百孔,强弩之末。文武大臣一个个装聋作哑,谁也不答碴。  崇祯一看,勃然大怒:“尔等只知养尊处优,堂上一呼,阶下百诺。尔俸尔禄,俱是皇家所赐,上不与君分忧,下不为民解愁,岂不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值此时乃国家存亡之秋,竟无一人敢挺身而出,带兵剿匪,真乃酒囊饭袋,贪生怕死之辈,尚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岂不羞哉!”  别说,这一骂,真有个懂得害臊的。有一人出班跪倒:“启奏万岁,暂息雷霆之怒,慢发虎狼之威。为臣有本启奏。”  谁呀?九门提督,外号叫青果头,因为好钻营,脑袋磨成了青果形啦!  “爱卿何本启奏?”  “万岁,休要担惊,闯贼尚未入京。亡羊补牢,未为迟也。臣愿带兵严加防守。宁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保皇城安泰!”  皇上一听:“好!爱卿真乃忠臣,依卿所奏,严加防范,倘击退贼兵,孤定有重赏!”  “谢万岁。”  散朝之后,青果头可当回事了,不能有负皇恩。城内各处安排兵丁。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枪口上着大刺刀,一人发一包耗子药!发药干吗?那意思就是,真要是闯王进城了,干脆吃药自杀得了。而且为了提供粮草,就上老百姓家里横抢竖夺。哎哟,老百姓这个骂呀!都盼着闯王进京。青果头安顿好了之后,不辞辛苦,骑着马,带着五百亲兵巡城,从南城到北城,从北城到东城,从东城再到西城,刚跑了两圈,一回头,五百亲兵还剩二十多人。怎么?全跑了!他头里骑马,后头跟着走,受得了吗?  说话天就晚了。吃完饭,青果头上了马,带人接着巡城,他倒不嫌累。  天完全黑了,星光惨淡,四野凄然。家家关门,户户上锁。兵荒马乱的谁没事瞎溜达。哎,从阜成门内大街晃晃当当来了一个人。这人身高得有一米八五左右,瘦的跟螳螂差不多。秃眉毛,小母狗眼,翻鼻孔,露着两撮鼻子毛,尖嘴猴腮,高颧骨,小嘴跟小尿盆儿似的。头带皂帽,身穿箭衣,外套红坎肩。看穿着打扮是个兵丁,谁呀?阜成门这的一个更夫——王四。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追贼胡同(2) 作者 : 郭德纲   在这一带提起王四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坏!坏的都出圈了。踢寡妇门,刨绝户坟,打瞎子,骂哑巴,欺负小孩,踹老头。什么缺德事都干。这边的家大人哄孩子都拿他吓唬,“快睡,王四来了。”孩子当时就不哭了。大人们也拿他起誓:“我要是说瞎话,叫我出门碰见王四!”您就知道这人缘怎么样了!  闯王大军兵临城下,城内所有的兵卒全都十分紧张,气氛紧张。  王四每天晚上出来打更。原来他不是干这个的,这是他自个要求换的活。为什么呢?这里头有个原因。王四的媳妇姓曹,长了个大圆脸,大鼻子大嘴大龇牙,大伙都管她叫曹大牙。还特别爱捯饬,每天抹粉得抹半斤左右,胭脂也得抹四两,抹得脸上跟猴屁股似的。曹大牙有个表哥叫曲大龙,俩人从小就一块玩,玩着玩着就不好好玩了。家里一看这不行啊,赶紧找人家,正好王四光棍一个人,得了,就把曹大牙许给王四了。可是,曲大龙跟他表妹一直没断,两个人明铺暗盖。王四知道了,不干哪。可曲大龙在街面上也是横行一霸,身上刺着龙刻着花,什么草龙团龙盘龙独龙全有,左边丹凤朝阳,右边百鸟朝凤,脖子这乌龙绕柱,腿底下麻姑献寿。后背刺着“团圆福寿”,没想到感染了,赶紧上药,等痂掉了一看哪,改了“王八下蛋”了。反正在这一带也是没人敢惹。这回两个人要碰碰,老百姓高兴,这俩人哪个死了都好。可没想到,出来了事的了。有个老混混王宝扇给他们说开了,几个人坐在一块一商量,最后决定曹大牙白天归王四,晚上归曲大龙,然后曲大龙每月贴给王四一百吊钱。都挺高兴。您说不是一群混蛋吗?  所以王四找到老爷要求打更,为的是晚上给曲大龙躲空。  今天晚上,王四喝了点酒,吃完饭正剔牙呢,一开门,曲大龙进来了。“哟!大龙来了。”“啊,四哥,天不早了,还不走哇!”“哦,对对,我走,你们歇着吧。”拿着锣就出来了。  喝得迷迷糊糊,顺着大街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唱:“一更呀月牙儿照在正东,小妹妹……”当!来一锣。满大街跑醉鬼。走着走着,旁边有座关帝庙。王四一看,庙内大门开着,老道们全跑了,兵荒马乱的都顾命要紧。关帝庙挺小,一间门面,开着门,借着月光一看,正中供着关公,这边关平这边周仓。王四借着酒劲上了台阶,往里边一看,也不知谁上香时给老爷挂了一件黄袍。王四一看挺好,趁着没人,偷点东西吧。  王四一伸手把关公身上披的黄袍揪下来了,一看,还挺新。再一看,周仓手里握着那口青龙偃月刀也挺好玩。一伸手拿下来了。敢情这刀是活的。  王四一看,挺好。把锣槌先掖裤腰带后边,又一看这锣怎么办呢?得了,也搁后边吧。把锣上的提手也塞裤腰带后边了,把黄袍一抖,披身上,手握青龙刀,从庙里出来了。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追贼胡同(3) 作者 : 郭德纲   大街上冷冷清清,也没人,就他自己。身披黄袍,手持大刀,屁股后边还有面锣。他手拿大刀,还不老实,在街上蹦,耍刀花。这一蹦不要紧,后边那锣槌敲锣,当当当当当!  好么,这一通敲,跟前住家不知怎么回事:半夜三更怎么来了耍猴的了?  王四往前走,拐弯过来一个人——就在跟前住的老百姓,叫张三。今儿张三吃的东西不干净,半夜闹肚子,上厕所。一拐弯正碰见王四,天也黑,看不清楚,一看身披黄袍,手持大刀,身后还丁当乱响,“哟!关老爷显圣了!”  胡闹嘛,拿他当关公了。  张三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关老爷显圣啦!”  王四一听,怎么着,拿我当关老爷了,好了,将错就错:“马童!备马!”  这一下更得了,张三一听“备马”,没错,就是关公,“备马”呀!要是“备驴”,那就是张果老了!  一拐弯,正碰上九门提督青果头带兵巡城。青果头一勒马:“吁!跑什么?”张三一看官兵,心里踏实了:“老爷,关老爷显圣了!”  “啊?关老爷显圣了?在哪?”  张三往身后一指:“您听?”  青果头一听,街那头,当当当——嗯?有声响。“真的吗?”  “没错,哎,来了!”  王四手持大刀,身披黄袍,连踹带蹦地就来了,屁股后头当当乱响。  青果头一看,赶紧下马,大伙眼都直了。说着话王四到跟前了,一看官兵,当间有个官,甭问就知道,九门提督。要搁往常,早跪下了,今儿个王四没跪,一个是因为他喝多了,再一个,看见大官吓傻了,两眼发斜,忘了跪了。  青果头仔细看了看,穿黄袍拿大刀,挺像。怎么模样不像啊!关公哪有那么长的鼻子毛呀?要说不是,见着我怎么不下跪呀?他正想着呢,张三扑通跪下了:“参见关老爷。”呼啦,后边官兵也跪下了:“参见关老爷。”青果头一看,大伙都认为这是关老爷,我也跪下吧!扑通,也跪下了。  王四一看:“哟,真拿我当神仙了。好嘞,免礼!”  得,还端起来了。  青果头站起来说:“关老爷,不知您驾临有何要事。”  王四说:“啊,本神今晚间在庙中待不住……”  是待不住,让曲大龙给轰出来的!  “闻知李闯作乱,故而来保大明。”  哎哟!青果头这美呀,天降关圣,大明有望。“来呀,你们好生服侍关圣,待我进宫面君!”  话音刚落,就见远处火光冲天。紧跟着跑来几个兵丁,气喘吁吁地;“老爷坏了,李自成进京了!”  “啊!”青果头一听,就觉得头上走了真魂。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追贼胡同(4) 作者 : 郭德纲   “这么快,闯贼进京了!”  王四一听,怎么?李自成来了。他是仰天长笑:“哈哈哈哈!”他这一乐,身子一颤,屁股后头那锣“当当当当”连响四下。大伙一听,真了不起,连乐都带响的!  “你们不必惊慌,李自成要是到这,我一刀砍了他!”  “好,全仗关圣保佑,我先去看看去。”  青果头转身上马,飞奔而去。  王四心说:“得了,没想到,扬名的日子到了。今天真要把李自成拦回去,我可就是了不起的英雄了!”  单说闯王率兵进城。大兵入京,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压颤了地坡,靠倒了树木,扬起了黄土,遮蔽了天日。人如猛虎离山,马似蛟龙出水,刀枪并进,剑戟纵横,迎着刀折肩断骨,逢着剑头破身亡,人撞人互相践踏,马踏马,遍地尸横,只杀得天昏地暗无光彩,鬼哭神嚎黑雾迷。  闯王策马正往前走,猛然有个探马来报:“前方有身披金甲,手持偃月刀者,拦路拒之。”闯王一听:“啊?莫非有何埋伏?吩咐开路先锋临时改道!”  大队人马临时改道,进入路南一个小胡同。  但是闯王不信神鬼,心说哪里有人拦路,正想着呢。哎,王四手持大刀蹦出来了:“大胆闯贼,刀下受死!”往前一蹦,屁股后边还丁当乱响。闯王一见“哈哈”大笑,“来,擒下此人。”闯王手下大将无数,拿个王四还不算回事。抹肩头拢二臂就给捆上了。撩起衣服一看,好么,挂个锣!我说怎么丁当乱响呢!  押到马前,闯王看了看:“你是何人?”这会,王四吓傻了:“闯王爷,饶命,我是打更的王四,喝多酒胡闹,饶命吧!”  闯王仰天长笑,说道:“天下本无鬼,奸人胡乱为。开刀杀贼子,大顺起春雷!”  咔嚓一声,手起刀落,王四人头落地。闯王大军杀进了紫禁城,大明朝灭亡。  后来,清顺治帝入主中原,闻听此事,竟然认为醉鬼王四的行为是“忠君保国”,为了表彰他的事迹,下诏封王四为“金甲土地爷”。闯王临时改道的那个小胡同,被称为“追贼胡同”。就在这条胡同的北口,也就是阜内大街,建立了一座一间门脸的小土地庙,叫“金甲土地祠”,给王四塑了像,塑成了手持青龙刀的土地爷,这就是清代唯一的敕建土地庙了。北京所有的土地庙旗杆上全写着“保我一方”,唯独这座金甲土地庙的神旗,标的却是“保我社稷”。  至于“追贼胡同”,辛亥革命以后,改名为“垂则胡同”。五十年代初期,与这条胡同相通的巡捕厅胡同,改为民康胡同,所以垂则胡同也就改成“民康北巷”了。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做梦杀嘉庆(1) 作者 : 郭德纲   做梦杀嘉庆  大清嘉庆八年(1803年)闰二月二十日,北京城有个失业奴仆名叫陈德,因为做了一个梦,而手持钢刀在紫禁城神武门内,顺贞门前行刺嘉庆皇帝,引起轩然大波,轰动朝野。  事情的起因是多方面的,但是陈德做的梦却是引导他贸然行动的主要因素。所以咱们今天这段书就要先提提梦。  梦是人类在睡眠中的一种生理心理现象,现在人们对梦的研究是较为肤浅的。因此,对梦的探索,对于心理科学的发展,对于破除梦的迷信观念,都有重要的意义。  人们自古以来对梦就有许多神秘的幻想。比如说有梦见着火,高兴了,说这是要发财。梦见逮鱼,说是拾钱。梦见小女孩,好,有贵人。梦见小男孩,坏了,犯小人。还有的说,梦见上天摘月亮去,是要当皇上。其实常有梦见上天摘月亮的,我就梦见一百多回,到现在也没当上皇上,这不还说书呢吗?  其实有很多的梦是白天所经历过的,到了晚上入睡了,大脑还在思考,所以带入梦中。  白天累一天了,晚上睡觉,睡着了,梦见自己跑锅炉里边去了。着急,“哎呀,怎么跑这来了!”自己都觉得新鲜。“可热死我了,喘不上气来。我呀,转个圈,打那边出去!”一抬头,“嚯!看见火苗子啦!”更着急了,“不行,热得受不了,喘不上气来了!”  一着急,醒了。睁眼一看喊了:“这是谁呀?六床棉被都给我一个人盖上啦!”  好么,盖多了!  还有的人,睡觉之前喝点酒,忘了喝水了,躺下做梦,光做那口渴的梦。  到处找水,张着嘴,瞪着眼,找卖水的。“哎呀,卖水的都哪去了?哎呀,渴死我了!哎,茶馆!这回喝够了他!”一进茶馆,“嗯!没人。”到处大水缸。全盖着盖儿。“得了,掀开缸盖先喝吧。”打开缸盖一看,好么,没水,全是咸鱼!茶馆出来咸鱼了!哎呀!更渴了!“这谁出的主意?茶馆卖咸鱼。”出门一看,嗯?那有个自来水管子。这喝吧。嘴对水管,一拧龙头,没水!嗬!真要命!身在漫洼野地,一眼望不到边。就当中孤零零一间小屋,隔门缝一看,里边有张桌儿,桌儿上有刚泡好的一壶茶,由壶嘴突突冒热气。喝吧,门锁着了。渴急了,咣!把玻璃捣碎了,伸手够这壶茶。做梦到了急人的节骨眼了。你说没够着,刚摸着壶嘴一点儿边儿。你说够着了吧,拿不过来。壶嘴太滑。伸手揪那壶嘴,揪,揪,揪,揪,揪,揪了二十多下,壶嘴没揪动,旁边躺的他媳妇坐起来了,抡圆了给他一嘴巴:“吃饱了撑的不睡觉,你老揪我鼻子干吗?”  好么,拿鼻子当壶嘴啦!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做梦杀嘉庆(2) 作者 : 郭德纲   梦作为一种生理心理现象尚待进一步研究,所以,千万不能过分迷信。因为过分相信梦中的事情,闹出笑话还是小事,弄不好还要惹出祸来。咱们提的陈德做梦杀嘉庆皇帝就是其中一例。  陈德是北京人,而且是旗人,镶黄旗。家境贫寒,所以他的父母一直给人家当奴仆。陈德小的时候,一家人跟随主人松年到在山东青州府上任。二十三岁的时候,陈德娶了当地的一个女人张氏为妻。二十九岁时母亲去世,三十岁时父亲去世。陈德两口子在山东举目无亲,怎么办呢?哎,想起来了,陈德有个外甥名叫姜六格住在北京西城能仁寺,这外甥在内务府当护军。于是陈德带着岳母、妻儿一同进京。进京以后,陈德一家人辗转投靠,四处为奴。  陈德从四十二岁开始在一家姓孟的人家当下人。一家几口人将将度日。五年之后的一天,陈德的媳妇不幸去世。紧跟着他的岳母摔成残废,动转不得。两个儿子,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三岁,这真是上有老下有小,屋漏偏遭连阴雨。船到江心断缆崩绳。陈德连连遭遇不幸,心中苦闷。这天下午在孟家喝酒,喝多了又唱又闹。孟家主人孟明一看,“怎么了?喝多了耍酒疯?行了,别这闹了。收拾东西走吧!”就把陈德的东西给扔出来,把人也给轰出来,合着就解雇了!  陈德从孟家出来,心里难受。妻子死了,岳母瘫了,孩子们还小,自己又没个活干,以后日子怎么过呀?回来之后,喝开了酒啦。这真是恨路难行钱作马,愁城易破酒为兵。喝来喝去就醉了。朦胧中就觉得自己腾云驾雾。走来走去,哎,来到一个大院子,嚯,这些房子呀!殿宇重重,七步一阁,八行一宫。外有千山万景,内有锦绣华堂。宫内摆设精奇,真是象牙为床,锦绫为幔,走穗提钩,锈金花帐。内有美女充庭,一个个霞帔霓裳,云环珠翠,貌美无双,粉水如渠,呵气成云,一阵阵香风扑面,翠滴滴娇音贯耳。  陈德一看,哟,这不是到皇宫了吗?刚一转身,嗯?不对,又改了地方了!眼前出现了一座大桥,桥下无水——奇怪,怎么没水呢?往下一看,哟,躺着一条龙,长有三丈,张牙舞爪。片片龙鳞,寒光闪闪,两只龙角,红中透紫。猛然间,这龙起来了变成个人,哎,变成自己了。陈德一看,怎么两个我呀?再低头一看自己,身穿大红蟒袍,上绣蟒翻身龙探爪,海水江牙。哟,穿上蟒袍啦!刚一打愣,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去吧!”哎,一惊,醒了!嗯!嗯?做梦哪!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做梦杀嘉庆(3) 作者 : 郭德纲   陈德坐起身来,啊?做了这么一个梦!哎呀,莫非梦中有何征兆?开始到皇宫,后来到无水桥,一条大龙变成自己,身上又穿上蟒袍!莫非说,啊,不敢想了。心里七上八下,坐不住了。又一想,“不行,干脆,我去抽个签吧。”离开家,来到大街上,走来走去,路旁有个相馆。门前挂着一副对联:“一条明路指君去,半点疑难问我来。”得,就这吧。一推门,屋里坐着一位先生,长的个不高,一米四左右,小脑袋,后边还有个小罗锅,墙上写着仨大字:“冯铁嘴”。“看来这位先生姓冯。”陈德说:“先生,我抽个签。”“好。”先生一伸手,拿过签筒来,陈德闭上眼睛,心中默默祈祷:“上天哪,眼下我走投无路,望老天指我条明路吧。”  哗啦啦,摇晃一下签筒。一伸手抽出一根签子,递过去了。冯先生说:“好,我看看。哟!哟!哟!”好么,踩猫尾巴上了。  “哎呀,你这签抽的是上上签,你这人命贵呀!猛虎下山岗,蛟龙入海洋。王人戴白帽,江山手中藏。哎,时辰不好。老兄,时辰要好,你是当皇上的命啊!”  “哦!”陈德一听,怎么着,当皇上的命!哎呀,我梦中也见过龙也穿过蟒袍,看来,有点说道。“先生,谢谢您。”“您这得双份的钱。”“好!真是活神仙,给您钱。”  陈德给了钱,兴冲冲地就走了。他刚走,冯铁嘴就让人给打一顿。怎么呢?算错了。  回家之后,陈德可坐不住了。莫非说自己真有九五之份?真走心思了。自己当皇上?从来都没敢想过。可是抽签跟做梦,太吻合了,越想越烦,可就喝开酒了。工夫不大,醉了。这一睡到转天上午。  头天喝的酒,脑袋还疼呢。从屋里出来,也没什么事干。在大街上溜达呢。这一天是二月十六日。发现街上垫道,一问才知道,敢情嘉庆皇帝二十日要进宫斋戒。  啊?这么巧?陈德一听这个消息,就觉得心跳过速,太阳穴嘣嘣跳。“自己一线生路也都没有了。干脆要铤而走险,刺王杀驾!”  嘉庆八年闰二月二十日早晨,陈德身藏小刀,带着大儿子——十五岁的陈禄在天安门内酒铺喝酒。  陈德看了一眼稚气未脱的大儿子。不由地叹了口气。哎,谁愿冒险,干这来呀。可是自己也太不幸了。妻子病死,岳母瘫痪。儿子年幼,自己又被解雇,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上不能养老,下不能养小,活着也没意思。真把皇上杀了,也许自己的命运会好一些。  爷俩喝完酒进了东华门,穿过东西牌楼门,从西夹道绕到神武门。混在人群中观察了护卫情况和方位,便躲在西厢房南山墙后。  工夫不大,前呼后拥,众多护卫随着嘉庆帝的轿子可就来了。进了神武门,还没到顺贞门呢,陈德一看,机会来了,此时不动手等侍何时,一伸手拔出小刀,分开人群,扑向嘉庆皇帝。这可是突如其来的袭击,犹如晴天霹雳!  嘉庆皇帝没想到,御前大臣没想到,护卫军没想到,全都没想到,神武门东西两侧的侍卫、护军,一个个呆若木鸡。说时迟那时快,陈德可就到了跟前了。御亲大臣定亲王绵恩、固伦额驸棘旺多尔济急忙上前迎挡。  陈德手持小刀与众人周旋,左冲右刺奋力搏斗。将定亲王袍袖刺破,又刺伤多位侍卫,由于寡不敌众,被众人一拥而上力竭被捕。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做梦杀嘉庆(4) 作者 : 郭德纲   抓住陈德,众人围在轿前,口呼:“吾皇万岁,万岁受惊了。”可听轿内无人答言。定亲王一撩轿帘,见嘉庆面容苍白,双手抖,吓坏了!而且顺着龙袍往下滴答水儿,哦,皇上尿裤子了!  回到宫去,嘉庆帝龙颜大怒,命军机大臣和同刑部严刑审问。二十一日又命添派满汉大学士、六部尚书和同审问。二十三日再派左卿科道和同审办。可以说出动了大清朝所有高级官员审理此案。大小官员奉了圣命,对陈德“连日熬讯大施酷刑”。但陈德不愧是个“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硬汉子。在酷刑下威武不屈、慷慨陈词叙述自己一生为人奴仆的悲惨遭遇。  嘉庆帝吩咐官员们一定要问出幕后指使人来,要穷究其党。可陈德从始至终就咬定自己一人,并无同党,酷刑下也没有攀扯任何人。  嘉庆八年二月二十日,陈德行刺被捕。二十四日,圣旨下来了。传旨将陈德凌迟处死,两个儿子——陈禄陈对处以绞刑。  菜市口内人山人海,都来看出红差的。陈德绑在桩橛之上。差人把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陈禄、陈对领到跟前,俩孩子哭的泪人相仿。连日来的酷刑,陈德没皱过眉头,今儿一看儿子,心里难过,什么话也没说,叹了口气。有人把孩子们锁在一边。时辰已到,开始行刑。  凌迟酷刑就是俗称的千刀万剐。如果从公元550年的北齐算起一直到清末的废止,这种酷刑在中国有1300多年的血腥史。  依罪行轻重,刀数有多有少,但一般都在三千多刀。刑具除了快刀之外,还有个铁钩子。先用钩子勾起一块肉,举刀割下再扔入小筐。据《满清野史》记载:陈德被杀的时候,先割下耳朵鼻子,再割胸膛,然后从左臂鱼鳞碎割,割完右臂,再割后背。开始的时候还有鲜血,血流干了,只流黄水了。陈德的上身割完之后,猛然间陈德睁眼了,对刽子手说:“快些!”刽子手笑道:“万岁有旨,让你多受点罪!”陈德闻听此言,一闭眼再也不说话了。  从这段颇具传奇色彩的民间传闻来看,陈德就刑时的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可称得起英雄气概。同时也揭露了封建统治者的虚伪残暴,寄托人们对陈德的同情与称颂。  从陈德的生平经历来看,他之所以冒死行刺皇帝,主要是由于清代阶段压迫日益严重,这是被压在社会底层的失业奴仆为求生存而进行的一次勇敢的个人反抗。  陈德试图通过行刺来改变自己的穷困地位,无疑是愚昧的幻想,盲目的行动,失败是必然的。  但是这发生在紫禁城的暴力反抗,却是大清皇帝所遇到的第一次。  陈德虽然被杀,但此举在嘉庆王朝引起了极大的恐惧和惊慌,而且加深了统治集团内部的猜忌和矛盾。  事情已经过去了数百年,但提起陈德还是令人有几分同情几分遗憾!  正是:  未向山中擒虎豹,  忽然祸变起萧墙。  英雄频洒穷途泪,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京都匠人(1) 作者 : 郭德纲   京都匠人  有这么句话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话说得对,无论做什么工作,都能干出成绩。旧时的北京人为谋生糊口选择了各种行业也创造发展了各种行业。  提起棚业现在已经很陌生了。但在旧时的北京,却是婚嫁、寿辰、丧事或酷暑所离不开的。  在北京,棚行所搭的棚主要有这么几种,这就是喜棚、丧棚和凉棚。喜棚是为嫁娶寿辰满月等喜庆之事搭的。丧棚就是为办丧事搭的棚。普通丧棚叫平棚,讲究丧棚叫细棚。凉棚,顾名思义是为纳凉而搭的棚,这种棚很高,因此,人们又称它为“天棚”。昔日北京有不少大户人家,炎炎夏日便在自己庭院中搭起天棚,以蔽烈日。同时置大号鱼缸于院中,缸里养上龙井、绣球等名贵金鱼。不少家还喜欢种上五月流火的石榴树。因此北京又有了“天棚鱼缸石榴树”的说法。  杠行也是消逝已久的京城行业之一。旧时的北京,人死之后要土葬,为了将棺木运至茔地则需要找杠房,因此杠业这一行在京城便应运而生了。  北京杠房不单单由于它有一套从上而下的严密组织,而且对杠夫以至打执事的都有严格要求。杠夫要将杠抬得稳而又稳,这也是一项要求。过去办丧事,讲究移灵时务必要平稳。否则就是对死者的最大不敬。据说杠夫都有这样的本事:在抬的杠上放碗清水,无论走什么路,水都不会溢出。外行可干不了这个,没练过也来这个,一抬起来,跟跳舞似的,瞎蹦,一会棺材里的死人坐起来了:“受累稳当点!”  提起裱糊行可以说是又做死人活又做活人活。死人活指的为死者糊制纸人纸马、童男童女。活人活指的是为家庭裱糊房屋。  从事这行业的人,一般说来都是心灵手巧,不仅纸人纸马糊得栩栩如生,而且裱糊房屋也有娴熟的技巧。一间很不干净的屋子,经过裱糊匠的一番裱糊之后,马上就会光洁宜人,四壁生辉。  裱糊匠在裱糊房屋时,得先扎架子。这架子乃是用高粱杆裹上废纸。扎顶棚架子时,先把高粱杆横竖绑成长方格,然后吊装在顶上。架子上要糊大白纸或者印有暗花的大白纸。说起来,裱糊匠在京城已经消失了数十年之久。  在北京还有两种服务行业的工作,那就是厨师和老妈子。  介绍老妈子有专门行业,俗称“老妈店”。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全城的老妈店都向社会局登记注册,正式改名为“佣工介绍所”。主要介绍女佣人,也介绍男佣人,如听差、车夫、厨师等等。  一般来说,同一家的老妈和厨师关系都不错,能互相照应。大师傅还都对老妈惧怕三分。怎么呢?大师傅这饭碗在老妈手里呢!俩人要是对劲,大师傅能多干几年;要跟老妈不对劲,他一天也干不了!  怎么呢?您想,大师傅做好了菜,得老妈往上房端。比如太太这两天胃口不太好,一吃这炒肉丝:“呸!什么味儿呀!这大师傅越来越不像话了!菜太难吃了!”  老妈要和大师傅对劲,一句话就没事了。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京都匠人(2) 作者 : 郭德纲   “太太,要叫我看,咱们这大师傅就叫不错,手底下又干净,做的菜又得味,买菜还不赚钱,真难得。今儿这肉丝多嫩呀,您刚才吃不好吃,这是乍吃头一口,您多吃两口,就是味啦。这炒肉丝不比腌萝卜强吗?”太太又来一筷子:“嗯,是比腌萝卜强。”大师傅这饭碗算保住了。要是老妈跟大师傅不对劲,甭多,几句话,大师傅就得卷铺盖。  太太一夹炒肉丝:“呸!什么味儿呀,这么难吃!”  “咳!太太,别提了,不是我多嘴,咱们这大师傅可用不得!买一块钱的菜,他赚六毛!您看这肉丝炒的,成了锅巴了。甭说您吃着不是味儿,连我们都不愿意吃。再说他那份脏,甭提了。俩月不剪指甲,仨月不推头。炒菜做菜又净抓脑袋。上回您吃那酸辣汤,浮皮那一层您以为是胡椒面儿呀?那就是头皮屑。”  “啵!叫他走!”  得,大师傅饭碗砸了。  干厨师的,过去有偷手。怎么呢?无论给谁家干活,逮机会偷东西,米呀、面呀、菜呀全拿。而且这偷不叫偷,叫“拂”。比如要偷什么东西,师傅告诉徒弟:“把什么‘拂’起来。”这可以。说偷可不行。“你把什么偷起来。”好么,让人家听见还了得!  过去北京有一位厨师,姓李,李师傅。有一家办喜事请的他。带着个小徒弟,爷俩去了。到那儿一看,嚯,预备了四十桌的东西。李师傅一看,太好了,“拂”呀!冲小徒弟一努嘴:“拂起来。”  小徒弟那天穿的大棉袄,这个肥呀,就为多搁东西。猪肉贴在前心,牛羊肉贴后心,厢子油贴两肋,大肠灌香油,围在腰里当搭包系。底下穿大套裤,这裤筒装大米,这裤筒装黄花、木耳、口蘑、虾米,把粉条泡软了往脖子上一围,外边再围上围脖,挡着点。一回头看见二斤多团粉。把水澄出去,拿手拍个大饼子,往脑袋上一顶,拿帽子一扣。一看,还有个火锅子,里边一些肉菜。真有办法,裤腰带上有两根绳上边有两个铁钩,往锅子环上一搭。全拂上了。也拂完了,小徒弟也动不了啦!身上分量太重了,一百多斤!李师傅一看差不多了,一扭嘴,那意思——走!  小徒弟挂着锅子迈不开腿呀,头里走,李师傅后跟着。刚一拐二门,墙角那立把铁锹,李师傅没留神给碰倒了。他懒得扶起来,叫小徒弟:“你扶起来!”  小徒弟听错了,拂起来?拂的东西不少了,拂这干吗?让拂就拂吧!一想,铁锹把不值钱,把铁锹头揪下来得了。头里的钉子挺难弄,正晃悠呢,本家送客,一眼看见了:“哎,干吗呢?”  “……我,修理修理。”  “你是干吗的?”  “我是李师傅徒弟。”  “不对呀,你来时不这么胖,这会怎么这么胖?”  “我,来时没吃饭,这刚吃一顿饭,胖了。”  “你哪都胖,怎么就脸不胖呢!”  是啊,就这没拂东西嘛!  李师傅赶紧过来:“二爷,这是我的小徒弟。”  “哦,李师傅,摆多少桌?”  “三十五桌。”  “不对吧,我预备了四十桌的东西,怎么才摆三十五桌呢?那东西哪?”  小徒弟心说:“都在我身上哪。”  李师傅说:“你放心,全有账,回头跟先生算算。”  “不用,咱们算算吧。”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京都匠人(3) 作者 : 郭德纲   “也好,徒弟你先回去。”  心说,东西全在这了,他一走就没事了。本家主人一把把小徒弟拉住了:“别价,受半天累了,来,屋里暖和暖和。”  一进屋,屋里这个热呀!又是暖气,又是炉子。小徒弟站这地方还正挨炉子。这本家主人也坏,扒拉扒拉算盘,看看小徒弟。  小徒弟又害怕又着急,这下可坏了,脑袋一出汗,团粉化了,顺着脸往下流自道。  本家看见了:“哎,李师傅,小徒弟怎么了?这脑袋怎么流白的?”  “您甭管,他抽白面抽多啦!”  挤兑得胡说八道。  当然了,这样的厨师终归是少数,大部分厨师还都是尽职尽责,认真工作。  在旧时的北京,还专门有一种人,什么正经事都不干,也不做工,也不干事,终日游逛,骗吃骗喝,不管谁家婚丧嫁娶,只要他知道了,准去。没交情也去,到那连吃带拿。  凡是办白事,门口都挂挑钱纸。他一瞧,哟!来买卖了!一打听,这家亲哥仨,死的老头,预备的燕窝席。不能不去呀!多少也得随点,现把被子当了一块钱去随份子。他一次得把三天挑费挣回来。  当了一块钱,把当票往袖口一掖。买串烧纸上那家去了。进了门,连哭带嚎。  “二大爷啊——”  本家哥仨全出来了,陪灵啊。大爷以为是二爷朋友,二爷以为是三爷朋友,三爷以为大爷朋友。其实满不是那么回事。你看他,哭的那个痛啊,谁都劝不了他。就一个人不用劝,一喊,他就不哭了。  “少回身,蹭油,这桌还短一位!”  “哎,我就坐这吧。”  这一坐可坏了,刚才哭的时候,把袖口那张当票掉在火盆里给烧了。  好么!等于把被卧给烧了。  他还不知道,心里净惦记吃和拿呢。坐下还不老实,一边擦筷子碟一边说:“哎,没想到,二大爷死那么快,哎……”手还紧忙活。  他净跟旁边那位聊天哪,这端上一碟熘丸子来,没言声搁那了,那几位也没客气全吃了。这他可落空了,一回头,丸子没了!他又哭了:“哎哟——”旁边那位还劝哪:“得了,别难过了。”“不是,那没了!”  等菜上齐了,瞧他这通吃呀!实在没地方搁了,才站起来,漱口。掏手绢一擦嘴,可了不得了,这才发现当票没了。合着刚才掉火盆里烧了他不知道。  这下可真急了,脑袋也大了,眼泪“刷”就下来了,这回可真哭了:“二大爷,你哪去了!”低头找,“哎哟!要命哦,活不了啦…这…你在这…这不是啊!”  本家哥几个一看,这人跟老头不定多好了,要不怎么又哭了。赶紧劝:“得了,大哥,别难过了!”  “不行,见不着他我连觉都睡不了!”  是呀,没被卧睡什么?  “大哥,别哭了,大热天的别热着。”  “不热!夜里还冷呢!”  没被卧是冷。  “您光哭也没用,他已经死了!”  “没死,我刚才当的!”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关帝庙和白马告状(1) 作者 : 郭德纲   关帝庙和白马告状  在封建时代,大部分都迷信。全国不论州城府县,都修庙。还什么庙全有。为什么呢?因为当时烧香求神也搞“专业对口”。  做买卖盼着赚钱哪,上财神庙;家里有病人,得求药,上药王庙;青年男女找“对象”,上菩萨庙;结婚以后没孩子,上娘娘庙。合着神仙全有分工,各负其责,各管各的事。  大地方庙多呀,好办,能搞专业对口;小地方庙少,就一个庙,比方说,就一个菩萨庙。怎么呢?那也有主意,甭管求什么都上这儿来。求财呀、求药呀、求子呀,全在一个庙里求。那意思说:反正“香”给你烧了,“供”也给你上了。这事要是不归你管呀,等神仙凑一块的时候,你给“转达”得了。  在北京的庙宇中,修建的最多的就是关帝庙了。全北京城的关帝庙加上郊县一共得二三百座。塑像全都差不多,这边捧印的关平是白脸,那边托刀的周仓是黑脸,当中坐的关公,手捋长髯,微闪凤目,手拿《春秋》。庙门口还有一副对联:  “赤面秉赤心,赤兔追风,一片忠心照赤胆;  青灯观青史,青龙偃月,千秋义气对青天。”  横批:“亘古一人”。  什么叫亘古一人呢?就是说关羽这个人哪,从古至今就属他了。论能耐,横扫千军,威震华夏,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千里走单骑。曹操上马赠金下马赠银,官封汉寿亭侯,结果挂印封金,不要官不贪财。十名美女一个没要,不好色。重义气,讲信用。这么说吧,再找一个跟他一样的人都找不着了,亘古一人,就他一人,连个配对儿的都没有,合着打了一辈子光棍儿。  老北京以关帝庙命名的街巷,可以说不胜枚举。比如说崇文门外的关帝庙街、关帝圣境胡同、老爷庙胡同等等。  北京城的关帝庙中,过去香火最盛的就是位于正阳门月城西侧的关帝庙。自明代,这座庙便载皇家《祀典》。每年五月十三日,必遣太常寺上官行礼,凡是国家有大灾,都要到关帝庙上香,焚表祭告。为什么这座庙能得到朝廷青睐,而香火旺盛呢?说起来还和永乐大帝明成祖朱棣有关。这里面有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传说……  明成祖朱棣定都北京。四方平服,干戈宁静。这一年,突然漠北异族侵扰,成祖御驾亲征,大军北上。两军交锋,一阵败敌,敌军逃入沙漠,成祖带兵紧紧追赶,可就深入大漠了。大漠之中,狂风四起,黄沙遮天。辨不出东南西北,分不清前后左右。简直都睁不开眼了,这可怎么办?敌人也没了,也迷路了。正在这时,有人指给成祖:“万岁,您看前边——”  明成祖定睛观看,不由地喜上眉梢。见前方霞光万道,瑞彩千条。金光之下,笼罩着一位天神,头带夫子盔,身穿绿缎子蟒袍,外披墨绿色的斗篷,上绣狻猊戏火。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面生七痣,五络长髯,手提青龙偃月刀,胯下白龙马!明成祖一看,哎呀,天降关圣。嗯?不对,关公骑赤兔马呀,怎么改白马啦?咳!此时间哪顾得上白马红马,吩咐一声:“来呀,大军跟随关圣而往。”  大队人马跟随关公神像在大漠之中前行,终于全歼敌军,得胜回朝。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关帝庙和白马告状(2) 作者 : 郭德纲   成祖心中高兴,天降关圣,助我大明,回朝之后一定要到关庙崇祀。随后率领明军鞭敲金蹬响,齐唱凯歌还。  这一天,大军回到北京,嚯,老百姓全出来了,要看看皇上得胜而回的威武之师。成祖朱棣坐在马上冲着百姓不住点头示意。  人马走到正阳门这儿,猛然间,从路的西边,就听“嘶——”一声马啸,紧跟着由远而近跑来一匹白马。这匹马到了御驾跟前,四蹄刨地,泪如雨下。  “啊?”明成祖朱棣可纳闷了。怎么回事?再仔细看这马,真好像是大漠之中,关圣所骑啊!莫非神马显圣吗?  再看这匹马,双腿跪地,不住哀鸣。成祖一看:“白马,你拦驾鸣冤,是否要告状呀?倘若有冤枉,你就对天长啸三声。”  话音刚落,这匹马仰面朝天,长啸三声。  “啊?”不光成祖纳闷,文武大臣、看热闹的老百姓全纳闷,有生以来头一次遇见白马告状!  成祖说:“好,既然如此,你头前引路,朕随你前去。”  白马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扭头西去。明成祖率领文武将官随后而来。  穿大街走小巷,工夫不大,来到一个小酒店。三间小房的门面,高挑酒幌,后头是个小院。大白天的关门上板,没开业。白马来到门前,咴咴直叫。  成祖一点头:“看来在此处,事出有因。来叫,叫门。”  随从官员上前叩门:“开门,大白天关门干什么?有什么亏心事呀?”  好半天的工夫,门分左右,从屋里出来两个人。夫妻两个,长的鬼头蛤蟆眼。男的大高个,秃眉毛,小母狗子眼,薄片嘴,碎芝麻粒牙。那个女的个小,也就一米三左右,小罗锅,小脑袋瓜,尖鼻子,罗圈腿,外八字。这两口子怎么凑的。俩人面带惊慌,眼神闪烁。  一开门,见门前这么多人,吓坏了。随从官员上去给一嘴巴:“这么半天才开门,干什么亏心事了?万岁在此,还不下跪!”  “啊?”俩人一听,皇上来了,完了,今儿算交代了。没说话哪,一回头,哟!看见白马了,“哟!它也在这了。”  此时有人打开院门,就见这匹白马长啸一声直奔院中,后跟着明成祖、文武大臣,全进院了。  白马来在院中。院子里有棵老槐树。白马来到树前,用前蹄刨起土来。成祖吩咐:“来呀,刨开此处。”  有人上前,用铁锹可就刨开了。三下两下,哎,土软,刨出一条麻袋,鼓鼓囊囊。打开麻袋一看,里边是一具死尸,已然大卸八块。明成祖一见死尸不由得龙眉紧皱,吩咐一声:“来呀,带那男女二人,朕要御审!”  院子里当时有人摆上桌案,文武列立两边,左右兵丁校尉,明成祖朱棣居中而坐。有人把那男女二人带到跟前。俩人是浑身颤抖,体似筛糠,磕头似鸡啄碎米,就跟蝎虎子吃烟袋油子差不多。  成祖一拍桌子:“你二人院中何来死尸,还不从实讲来!”  “哎,我说。”这男的跪在那一脸的丧气。  “万岁,我全说,我叫冯初面,这是我媳妇,张氏。我们俩口子缺了德啦,亏了心啦!我们该死呀!”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中国城市出版社 第二部分 关帝庙和白马告状(3) 作者 : 郭德纲   冯初面两口子,家境贫寒,无以度日。每天在家蒸点包子上门口卖去。天天卖点钱。刨去面钱、肉钱,剩不了多少。两人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候饿急了连蜡头都敢吃。这天,冯初面蒸了一屉包子,让张氏出去卖去,没想到张氏卖了一半吃了一半,把冯初面气的,两口子大打出手。在大街上就打起来了,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看热闹的。张氏正在爹一声妈一声地哭呢,由打人群外边进来个人,看穿着打扮是个商人。进了人群一看,张氏满脸是血,赶紧拦着:“哎,二位,别打了。”一见有人拦着,冯初面就坡下驴:“好,看有人拦着,今儿饶了你。”张氏坐起来就哭,那声音难听啊,跟狼叫唤差不多。这人说:“您二位为什么打架呀?”冯初面把事一说,这人点了点头:“哦,这么回事,实不相瞒,我叫杨闪凤,是山西布商。长年跑京城,见你们两口子度日艰难也不容易,别打了,干脆我周济周济你们吧。”  杨闪凤说着掏出一百两银子,递给冯初面。两口子见了银子,眼泪下来了。“恩人哪,谢谢您。您算是把我们两口子救了。您就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可别这么说。拿这钱做个小买卖吧,两口子好好过日子,可别打架了。”说完之后,杨闪凤可就走了。  冯初面两口子是感激涕零啊。也不用卖包子啦。就拿这银子翻修了一下房子,开了一间小酒馆,两年的工夫,买卖也兴旺了,日子也富裕了。  这一天,中午,赶寸了,没人吃饭。正这阵门前来了一个人,骑着高头白马,仔细一看,哟,认识,救命恩人,杨闪凤!  杨闪凤也高兴:“哟,是你们两口子呀,两年没见,真是刮目相看哪。”  冯初面说:“哎哟,恩人,快屋里请。”张氏也迎出来了,问寒嘘暖。杨闪风进了屋,白马拴在院里老槐树上。两口子热情,炒菜,烫酒。席间说不尽感恩戴德的话。  杨闪凤说:“二位,看见你们这样,我真高兴,祝你们财源滚滚。我这次刚从山西来。在京中做了一笔大买卖,挣了五千两银子。你们用钱就说话。”  “嚯!您真是大商人!”  “哪里哪里。”  晚饭之后,杨闪凤喝了个酩酊大醉,扶进后屋睡了。冯初面两口子可睡不着了。  张氏说:“哎,当家的。这五千两银子堆起来得一桌子吧!”  “那是,五千两呀!我得挣多少年,才能赶上人家哪。”  “哼!做梦吧,就你那脑袋,连五十两都不值。”  “哎,他那褥套刚才我掂了掂,真沉哪!”  “行了行了,还有脸说呢?”  “这五千两要是都归我多好。”  “嗯……当家的,你是愿意享福,还是愿意受罪啊?”  “这话说的,当然愿意享福!”  “现在有一个发财的机会,你愿意干吗?”  “什么发财机会呢?”  “杨闪风睡着了,那五千两银子就在屋里,你——”  “咝——你让我杀!”  “哼!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  “可杨大哥他对咱有恩哪。”  “咳!让他好人做到底,让咱也彻底发财,以后给他天天烧香,供着他就是了。”  “行吗?” 中国城市出版社 回书目 第二部分 关帝庙和白马告状(4) 作者 : 郭德纲   “咳!胆小不得将军做!那可是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  “好吧!等后半夜!”  要不怎么说家有贤妻丈夫不做恶事呢?遇上这样的女人,挑动丈夫杀人。旁边屋睡的杨闪凤丝毫未察觉这夫妻二人要加害于他,自己已然是身如五鼓衔山月,命似三更油尽灯!  “梆梆梆。”谯楼鼓打三更。万籁寂静,四野凄然,午夜风高摇杨柳,中天明月照青松。冯初面两口子从屋中出来,手持明亮亮的钢刀。悄悄推开隔壁的屋子,见杨闪凤沉睡梦乡。狠心的冯初面夫妇,对视了一眼,张氏一咬牙,冲丈夫一使眼色,那意思快动手。冯初面狠了狠心,暗中说道:“恩人哪!您好事做到底,救人救到家,千不怨万不怨,怨你自己。得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废话少说,下辈子见吧!”  再看冯初面,口中牙咯嘣嘣地响,太阳筋突突地跳,气冲冲风鼓鼻翅,凶狠狠血贯瞳仁,手起刀落,咔嚓!噗!好可怜杨闪凤,人头落地!  杀完人,这两口子是心惊胆战。  “人是死了,银子也是咱的了啦!”  “可这死人怎么办?”  “干脆,大卸八块。”  “好嘞!”  心狠手辣的夫妻二人用刀把恩人的身体大卸八块,又装入麻袋。忙活了多半宿,才弄完事,就在院子里老槐树下刨了个坑,给埋上了。收拾好了屋里,天光大亮。猛然间院子里的白马咴咴直叫。这两口子一看,坏了,这匹马可不能留。这是个祸害!  “家里的,人是我杀的,这匹马你来吧!”  张氏操起刀来,来在马前,一举刀就见这白马后蹄举起,“当”,正踢张氏手腕子上了,刀可就出去了。再看这白马往后一坐,“咯嘣”,缰绳挣断,往前一跳一纵身,从院墙上蹿出去了。两口子一看,哟!这马会飞。  马跑了,两口子坐在屋子里看这五千两银子,乐啊,美啊!正高兴呢,谁曾想白马告状,把他们告下来了。  明成祖听完这番话,不由地叹了口气:“哎,青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大胆的冯初面夫妇,有恩不报,反起杀人之念。真乃人面兽心,来呀,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有人过来把这狠心的夫妇绑了起来,插上亡命牌子。张氏叹了口气:“哎,那五千两银子还没捂热呢!”冯初面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刽子手手起刀落,二人人头落下。  杀了二个恶人,大伙才想起白马。嗯?没了。白马呢?成祖也纳闷,白马哪去了?  旁边有一大臣急忙跪倒:“万岁,不必寻找了,看起来真是天降神马,与大漠之中关圣坐骑相同。既护国又安民,天降关圣,佑我大明!”文武群臣急忙跪倒:“恭喜万岁,关圣护佑,大明国运天长!”  明成祖一听,哈哈大笑:“孤大漠歼敌,幸遇关圣佑护,回朝又遇神马鸣冤,看来大明朝真是国运天长啊!好,传旨下去,就将崇祀关圣纳入《祀典》四时朝拜。”  从此以后,历经明清两代,北京城的关帝庙如雨后春笋。同时在地安门等处也出现了白马关帝庙,据说就是为纪念此事。  正是:  肉投狗口反招事,  鼠到猫前更起贪。  劝君交友须谨慎,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